当伊丽莎白劈头告诉颜如玉她不能加入「说书人」的时候,颜如玉激动得全身颤抖。她站起来大声说道:“可是……可是我能让雪明他变出剑来!”

“那是因为在当时你的情绪激动,意外触发了他的『谜因能力』。这种例子我见过很多,一点都不奇怪。”伊丽莎白依旧用那严肃的表情和威严的语气说道。

颜如玉看了看伊丽莎白,又看了看旁边的凯文,试图寻求帮助。然而凯文跟雷恩的表情告诉她伊丽莎白说的话是正确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刚才不是说,我也是……”

“这里面有些细节的事情一时之间很难解释给你听。”伊丽莎白说道,“『传承者』几乎都是天生的,也就是说他们生下来就是『谜因能力者』。而『咏诵者』则不是,他们就好像启动武器的钥匙一样,只要配得对,谁都可以当『咏诵者』。我们之前不是说过了?『传承者』是枪,而『咏诵者』是开枪的人。你见过一把枪换了别人就不能开吗?把『传承和』和『咏诵者』都说成是『谜因能力者』只是表述上的方便而已。”

颜如玉无言以对,但还是试图寻找一些理由来说服众人:“你……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不适合?你看上去……不过是跟我差不多年纪大。”

伊丽莎白也站了起来,轻蔑地“哼”一声,然后道:“我就是一名『咏诵者』。在这里,我还教导其他有潜力的人如何成为『咏诵者』。”伊丽莎白走到颜如玉的面前,用那足以让人屈服的气势道,“我的父亲就是被当局通缉的『情绪犯』,我从小就跟他四处征战。后来他被当局抓住了,但我还是依旧穿上战甲战斗。昨天晚上救了你的其中一个人当中就有我。”

颜如玉这才知道原来伊丽莎白就是那个穿战甲的人。当时她虽然对情况一无所知,但也看到伊丽莎白能跟「焚书使」对抗的实力。这一下子颜如玉真的再也找不到借口了。

“但我并不是死板的人。”说这话的时候伊丽莎白眼睛扫了一下凯文,凯文吓得全身都紧绷起来,“如果你现在能再次触发他的『谜因能力』,我就重新考虑让你留下来。”说罢,她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优雅地坐了下来。

颜如玉转过身面向吴雪明。吴雪明抬头看着他,眼睛不带一丝感情。颜如玉并不只是因为雪明要跟自己分开而激动起来,而是还因为她心里面有一团火在燃烧。希尔达、苏菲娅……以及其他无辜受害的人,她要为她们报仇。而要办到这件事情的唯一条件,就是加入「说书人」,成为一名「咏诵者」。

她伸出双手,就像是要通过掌心释放些什么能量到吴雪明的身上。颜如玉不断回忆着当时的情况,试图抓住那时候曾经激发的感情。像是冲动、愤怒、欢喜、恐惧……所有的情感她都尝试过了,然而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吴雪明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颜如玉喘着气,丧气地垂下了手。

“这不公平……为什么你们也要用『情绪波形』去判断一个人?”颜如玉说话时声音颤抖着。

伊丽莎白冷冷地说道:“『情绪波形』本身没有任何错。就等于理性本身也没有错。『独一城』那群家伙拿来作恶罢了。对我来说,『情绪波形』用来观察一个人的本质相当有用。我在你的『情绪波形』里看到了软弱、冲动、滥情,以及逃避。”伊丽莎白的眼睛就像是能射出光芒一样,穿透了颜如玉的身体,“但这没什么好惭愧的,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这样。这只是说明你不适合成为一名战士罢了。”

颜如玉彻头彻尾的败了。她虽然不想服输,但理性告诉她伊丽莎白说得全部都是正确的。因为她的软弱,让她目睹了母亲的惨况而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的冲动让身边的人陷入险境;因为她的滥情而忽视掉应该注意到的危险;因为她的逃避而屈服于其他人,一辈子当一个敢怒不敢言的人偶……她内心中的那团火就快要熄灭了。

“但我不会离开她。”吴雪明也站了起来,“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伊丽莎白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说不上话来。好一阵子之后伊丽莎白才道:“什么意思……?你不是答应加入我们了吗?”

吴雪明用那冰冷的语调说道:“我没有。而且我也不在乎。我答应过会保护她。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你先考虑一下……”

“不。无需考虑。”说罢,他一把拉住了颜如玉的手。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手掌心传到颜如玉,这使颜如玉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好吧。”伊丽莎白表情稍微有些生气,“虽然很可惜,但我们会安排你们到安全的地方生活。毕竟你们也不可能回到『独一城』……”

“——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

房间的门应声打开,这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进入房间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美丽少女。她长着一头银发,眼睛不知为何用一个绣花的眼罩遮起来,完全看不到眼睛。她的年纪不大,大概在12~14岁之间,全身穿着黑色的美丽洋装,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推着她进来的,则是一个身材高挑,样子英俊的黑色西服男子。

伊丽莎白一看见少女的出现,她就马上收起了那高傲的姿态,竟恭恭敬敬地站了起来。凯文跟雷恩虽然不像伊丽莎白那么的端正,但也感觉变得正经了许多。

“我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布伦希尔德。”伊丽莎白道,“她不适合加入我们成为一名战士。”

那个叫布伦希尔德的银发少女甜甜地说道:“谁都不是第一次就能做得完美。伊丽莎白,你当年也是这样子过来的。所以我想你应该再给她一次机会。”

“但是……”伊丽莎白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不知为何,布伦希尔德表情和蔼,也没有任何骇人的姿态,可她散发出来的气势就是压住了伊丽莎白,让她不自觉地闭上了嘴巴。良久,伊丽莎白才重新开口道:“一个月。她在这里训练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她过不了我的测试就要按之前的安排到后方。喂,你觉得怎样。”

颜如玉这才反应过来伊丽莎白在跟她说话,她赶紧点头,连声说“是”。心中的那团火又重新燃烧起来了。

“实在太好了。” 布伦希尔德虽然蒙上了眼睛,却准确地向颜如玉的方向伸出了手,“欢迎你加入『说书人』,成为我们的一员。”

颜如玉迟疑了一下,但还是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颜如玉不知道该怎么感激这位好心人,只好问道:“对不起……我还不知道您是谁……”

“如你所知,我叫布伦希尔德。”她那柔软的手掌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感觉,“我是这个分部的总负责人。嗯……我也算是这所学校的校长,伊丽莎白他们都是我的下属。”

※※※※※※

这一切就好像做了个梦一样。

短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事,一时之间让颜如玉有点晃神。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跟布伦希尔德以及其他人道谢,以及怎么跟吴雪明分别。总之当她只记得自己跟着凯文来到了这个地下基地、同时也是一所学校的正厅。这里十分宽敞,地板跟天花板相隔非常远,看样子足有两三层高。在大厅的尽头是样式的大楼梯,连接着两边的夹层,十分有那种古典西洋大宅的味道。

“……楼上转左一直走就是女生宿舍,这个我就不带你进去了。嘿嘿,这个,我也想带你进去,但我真要这么做的话会被群殴死的……嗯?听到我说话吗?”

凯文用手在颜如玉呆滞的面前挥了好几下,颜如玉这才回过神来。她尴尬地低下了头,忙道:“抱歉!……刚才,刚才我……”

凯文甩了甩手,笑着道:“没事没事,我猜你也累了。”凯文挠了下后脑勺,语带害羞地说道:“嗯……那个……我呢习惯叫别人简称,我叫你小玉你不反感吧?”

“哎?这个……没、没问题啦。”

“那就好!”凯文像是松了口气一般耸了耸肩,“你不知道当初丽兹因为我这么叫她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甚至还把我收藏起来的零食给没收了。嗯,丽兹(Liz)就是伊丽莎白(Elizabeth)的简称。”

颜如玉也笑了起来。她能理解伊丽莎白那种给人硬邦邦感觉的人生气起来是多么的不可理喻。凯文也笑了,气氛变得轻松了不少。

“噢!我都忘了!”凯文从口袋中拿出一本东西,颜如玉一看正是苏菲娅给她的那本笔记本。凯文将笔记本递给颜如玉:“这是你的行李。哈,也是你唯一的行李。衣服什么的我们这边会准备啦,你可以先回房间去休息。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门牌号吗?是204哦。你最好记住,不然去错房间被其他人当成小偷什么的就不好了。”

“谢谢你这么照顾我。”颜如玉收起了笔记本,“凯文,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凯文用手指擦着鼻尖,害羞地笑道:“我们都活得不太容易。多照顾一下对方没什么不好。其实丽兹她这个人也并不是那么坏脾气的人,只是……”说到这里,凯文的脸色一沉,“他爸爸的事情让她莫名地有了负担,所以才变成这样子。”

颜如玉也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我能理解。”

凯文缓慢地点了点头。“……好啦,不说这些了,你回房间吧。”颜如玉“嗯”的一声,转身走向楼梯。凯文也目送她离开。

※※※※※※

前往女生宿舍的路并不复杂,一下子就到了。颜如玉仔细确认了门上的门牌是204房,这才拉动门把打开了门。

然而里面漆黑一片。

颜如玉先是一愣,仔细看了一下之后发现房间里面悄然无声,仿佛没有人。颜如玉不明所以,只好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寻找着打开照明的开关。

“啊……喂……?有人在吗?”

就在这个时候,颜如玉的身后吹来一阵风,将房门“砰”的一下关上。紧接着脖子被什么东西一扣,对方从双腿夹缝之中卡了进来,斜着抵住了脚掌,一下子就让颜如玉失去了重心,身体难以稳住。一个凉凉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别动!你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吗?”

一把威严的女声从身后传来。颜如玉吓坏了,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东西,连忙大喊:“我!我!我不是……其实我是……!”

“什么不是又说是的,我看你相当有嫌疑!”

颜如玉此时已经稍微稳住了身子,赶紧抓住对方的手。然而这个动作反而被对方顺势反扣到身后,她还用膝盖顶住了后腰,颜如玉只能猛地跪在了地上。

“果然是敌人派来的奸细!”那女声喊道,“哦哦哦!无需审判了,我看就地正法,将你弄得死去活来才——”

话还没说完,颜如玉突然眼前一亮,刺眼到让她闭上了眼睛。颜如玉“啊”的一声叫出来,以为有什么武器打中了她。然而过了好几秒后,颜如玉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伤痛,于是她渐渐睁开了眼睛。

只见在她面前的站着两个少女。一个戴着眼镜,身材高挑,留着一头长发,容姿端正,表情愤怒。另一个身材矮小,双手紧握,用十分担忧的表情看着自己。

“死猴子你又在干什么!再胡闹下去我可对你不客气了!”戴眼镜的怒吼道。

颜如玉此时感到全身一松,手脚都被人放开了。她赶紧回头望去,只见原来抓住自己的是一个年纪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她长着一头清爽的短发,体格要比自己壮一些,脸上挂着开朗的笑容。

“好啦好啦~佑子你真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短发女孩笑着向颜如玉伸出了手,示意要拉她起来。“抱歉抱歉~!刚才是闹着玩的,没弄伤你呗?”

颜如玉懵懵懂懂地也伸出了手,并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吓了一跳。”短发女孩一下就将颜如玉拉了起来,其力气之大让颜如玉更加惊讶。仔细一看,刚才抵在她太阳穴上的东西原来只不过是一把尺子。

“上次你也是这样捉弄向日葵,吓得人家半天都不敢说话,你还好意思说?”戴眼镜的骂道,“要是人家有了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负责得起吗?!”

矮个子女生一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眼镜女生的衣角,道:“别生气啦佑子……小月也没有恶意的,是我太胆小而已……”说罢她满脸抱歉地看着颜如玉:“对不起哦……小月就是比较……嗯……闹腾……请你千万别见怪……”

“好啦好啦~!佑子你别像丽兹老师那样啰里啰嗦了呗!”短发女孩耸肩道。

“呃……我还没搞太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颜如玉道,“请问你们是……”

短发女孩突然拖着颜如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打量起来。那眼神就好像到商店挑选货物一般。不一会儿她突然惊叫道:“唔嚯!新来的还是个美人儿!真是走运!”

颜如玉“诶?”地打了个突,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短发女孩在她脸上来了个热情一吻。戴眼镜女生和矮个子女生也都吓了一跳。

“啵!占了好大一个便宜!哎!以后也能让我多啵儿几个吗?”

颜如玉吓得呆立在那里。戴眼镜的一把冲到了颜如玉的面前,将她和短发女生一把分开。戴眼镜的怒道:“死猴子你自来熟也得有个限度!!而且……你……你居然还做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行为!”

“哈?看见美人儿不占便宜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短发女孩 做出了个“哦”的表情,“我知道啦!佑子你这是吃醋!因为我跟你认识那么久还没试过亲你诶~想来一次就说呗!”

“才不要你亲——不对!重点不是这个!”戴眼镜的气得脑袋都快冒出烟来,“是纪律!是风纪!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学校!”

“对不起……这个……那个……关于这件事情……是不是应该……先自我介绍一下……自己?”矮个子女生慌忙的表情就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老鼠。

颜如玉有些不知所措,她尴尬地说道:“我……我是新来的,我叫颜如玉……这个,我……”

“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大概也知道一些。”戴眼镜的收起怒容,推了一下眼镜道:“我们是204房的现任居住者,也就是你的室友。我叫天仓佑子,请多指教。”

“我叫满月!特长是疯吃疯玩,弱点是学习和佑子!”短发女孩爽朗地笑道:“如果要知道如何逃课又不会被人发现的话,尽管来找我呗!”

“才不要知道啦!”天仓佑子用力地扇了她的后脑勺。

那个矮个子的女生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我……我叫向日葵……要是有什么困惑的话,我或许能帮上忙……呜……大概……”

颜如玉看着她们三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好。而且在「独一城」生活的时候她绝对没遇过这么有个性的人,更罔论如何去面对她们。所以她只能呆滞地看着三人,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哈哈哈!佑子!你看她就像跟柱子一样!喂喂~你站在那里很碍事哎~!”满月一边大笑着一边使劲地拍打颜如玉的肩膀。颜如玉不禁觉得肩膀一阵痛。

此时向日葵怯生生地走向颜如玉,声音软绵绵地说道:“那个……剩下的床位只有是上层的了,你觉得可以吗?……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我或许……可以跟你换……”

颜如玉扭头看了一下,这宿舍房间是两边各贴墙摆着木制双层床,对面是满月跟天仓佑子,天仓佑子睡下层,满月睡上层。这边的下层则是向日葵的床位。颜如玉觉得没有什么所谓,便和向日葵说:“不不不,我睡上面就可以了。”向日葵像是松了一口气那样露出恰意的笑容,说道:“谢谢……”她那惹人可怜的样子让颜如玉一瞬间产生了想保护她的冲动。

就在这时候,宿舍响起了刺耳的铃声,紧接着房间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满月哀鸣道:“糟了!下一节是谜因实操课!”

“谜因实操课……?”颜如玉问道。

“学习怎么熟练操控『谜因能力』的课程。”天仓佑子利落地收拾起自己的东西,“由伊丽莎白老师授课。”

“丽兹老师忒严格了!我最怕上她的课~也只有佑子会喜欢上她的课……”

“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向日葵拉了拉颜如玉的衣角道:“其实你刚来这里……今天的课是可以不上的……你一个人呆在这里没问题吧?……”

颜如玉想了想,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其实相当紧迫。她想尽快能够和吴雪明搭档,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不,我也要一起去上课。向日葵,满月,佑子……小姐,请你们也带着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