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就在我完全陷入意识的漩涡之中的时候,木门的轻轻的吱呀声刺激了我的耳膜,运动鞋和瓷砖接触的轻微脚步声渐渐靠近。

 

  我的意识开始回流,眼睛这一次很顺利地打开了。视线虽然有一点模糊,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在床尾的地方似乎站着一个人形轮廓。

 

  眨了几下眼睛,1.6的视力完全发挥了它的功效。床尾站着一位穿着淡紫色外套,下身穿着紧身牛仔裤的人,齐肩的黑发披在身后,看上去似乎是一位和我同龄的女孩。

 

   我并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人。

 

  「医生,谢谢你了,我想和同学单独聊一下。」

 

  从那人口中传来了少女清脆的音色。印象中我不记得听过这样的声音,于是我更加确认我不认识这位“同学”。

 

  和我救下的那个女孩有什么关系吗?

 

  「可以,但是注意不要影响他的心情,他才刚刚苏醒。我和他的母亲先出去一下。」

 

  「嗯,我会注意的。」

  

  门被关上了,身旁的母亲似乎也不在了,心电仪被关掉了,空气中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就是说,我和这位不知名的少女处在一个房间里。

 

  心里不禁有一丝紧张。

 

  少女转身朝我这里走来。她的面容说不上特别美丽,但是五官很精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给人一种邻居家的女孩的感觉。

 

  这次没有疑问的,这是一位陌生人,在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过交集。

 

  但是,很奇怪的,我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在遥远的过去曾经见过这个人——虽然听起来很荒唐。

 

  少女站到了我的面前,坐在了身旁的病床上,然后一言不发地盯着我,好像要从我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我被她盯得有些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能被她的视线勾出来。

 

  就这样,经过了大约两分钟,少女轻轻开了口,主动结束了这份令我难以承受的对视。

 

  「你记得我吗,应该不记得了吧。」

 

  这个发言让我措手不及,我完全没想到这位素昧平生的少女会问我这个问题。

 

  「抱歉,我完全不记得曾经和你见过面。」

 

  开口之后,感觉胸口的伤好多了,只会隐隐的疼,没有什么大碍。

 

  少女已经料到了我的答案,摇了摇头,烦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原来你还是没有<醒>啊,解释起来就麻烦了啊。」

 

   少女做出了这种谜一样的发言,对于还是有一点思维混乱的我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我完全没有听懂。」

 

  少女翘起了二郎腿,把手伏在膝盖上,用很严肃而且着急的语气说到。

 

  「那我就解释一下吧。接下来我要说的东西可能很复杂而且很长,你要仔细听好了。」

  

  扑头盖脸地,没对我做任何解释,少女就开始反客为主地发言了。但是看着少女严肃的面容,我不禁也紧张了起来,于是强打起精神认真地听着。

 

  「其实你的生活是另一个人的梦,你的梦也是另一个人的生活。」

 

  四周还是无法打破的安静,只有少女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出,在环境的映衬里显得更加清晰。但是这第一句的内容就很让人费解。

 

  「现在你所经历的生活,就是另一个人的梦。对于他来说,你的生活就是他的梦。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也就是没有<醒>的状态下,大脑会把从另一个人身上得到的记忆当做不必要数据而删除。而如果意识到这点就能以清醒的状态看到另一个人的生活。这种能力可以说是很稀有的。」

 

  「所以...你想说明什么呢?」

 

   少女咂了一下嘴,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更加不耐烦。

 

   「你能不能耐心一点,我还没说完呢。」

 

   我被她的气势给震到了,于是噤了声。确实是很难理解的东西啊...我记得医生说过不要影响心情的...

 

  「既然你也不耐烦了,我就直接问了,<银狼>,记得吗?」

 

  <银狼>这个词一出现,我的脑海中就仿佛有电流通过,一股阀门被打开的感觉从大脑中传来,就像被封闭了很久的东西被毫无保留地释放,刺激了海马体。

 

  这个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但是又实在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过。在那意识的深处,好像保存着这一个词。随着少女的话语被牵引出来了。

 

  这个词应该是个名称,但是,它肯定不属于我,属于我以外的一个人。难道...

 

  「梦里听过...?」

 

  「对,没错,多亏你能想起来。」

 

  少女的眉头有一丝舒展,仿佛松了一口气一样,用右手撑起下巴,眯着眼看着我。

 

  「那么,仔细想想,我是谁?」

 

  我第一次开始认真端详少女的面容。少女的面容在我见过的同龄人中虽不是顶尖,却能排得上上乘。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精悍,如同休眠的猎豹,或者是收鞘的匕首一样,不知何时就会暴露出锋芒,给人一种被隐藏住的恐怖。

 

  我好像看到了少女瞳孔里有一只即将离弦的箭。

 

  果然,这张面容也和那个名字一样被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琉璃弓>...吗?」

 

  「虽然很讨厌这个奇怪的名字不过恭喜你想起来了。」

 

  少女把腿放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我清晰记得我的梦——那个人的生活。<银狼>和<琉璃弓>,就是我和你的“另一个人”的名字。」

 

  「另一个人...的名字吗?感觉像是某种代号?和什么秘密组织一样。」

 

  少女有了些兴趣一样微微笑了起来。

 

  「你挺聪明的,猜对了。」

 

  然后,少女——<琉璃弓>眼神重新变得严肃,正经地坐着,像是要说出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没错,我们——他们不是普通人,是刺客组织的成员,而我——<琉璃弓>是<银狼>的常规组队搭档。」

 

  「刺客...组织?」

 

  「而前几天,<银狼>,因为背叛组织被肃清了。」

  

  我的大脑重新开始了混乱。

 

  「什么?他...死了吗?怎么会?」

 

  「的确是死了,无疑的,但是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奇怪?为什么?」

 

  「因为你还活着。」

 

   虽然我还是有些迷茫,但是这句和我有密切关系的话还是让我感到一瞬间大脑空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说过,你和另一个人的生活完全是联系在一起的,或者说“生命”是连在一起的。如果他死了,你也会死。」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感觉血液发冷。

 

  「那...为什么我...活下来了?」

 

  「你猜呢。」

 

  「诶?」

 

  希望得到回答的我希望落了空。

 

  「想想看,按理说你已经死了,但是现在你还能和我说话,证明你还没死,并且——他还没死。。」

  

  我的头脑一片混乱,建立起的思维全部被打散,感觉我的世界观全部被颠覆。正当我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一阵巨大的疼痛从胸口传来,刚刚似乎愈合的伤口开裂了。

 

  少女见状,站起了身,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轻轻放在我的床头柜上,然后毅然地转身。

 

  「这是我的联系方法,这下子你也应该<醒>了,如果他还活着,马上他会告诉你的,不用我废话了,过一会儿再联系我吧。」

 

  她步伐完全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向了病房门口,打开房门,一气呵成地离开了房间。整个房间只剩下我的气息,就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大叔失算了啊,真是少见...」

 

  仿佛从什么地方传来了少女的声音,但是现在的我完全不想理解也不能理解。

 

  我的眼前开始昏暗,这是大脑在强迫我休息了。尽管还想继续思考一下刚刚的事,不过我似乎抗拒不了黑暗的吸引,意识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渐渐归于平静。

 

  病房里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