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开始,终点的终点,再无人可以漫溯时光扭转一切。上了膛的子弹渴望着功成名就的瞬间,搭上弓弦的箭早已不能回头,拔出剑鞘的圣剑无论有多少颂歌,终究是需要敌人的血来继续成就自己的威名。所以一切都会疯狂且残忍的继续下去。

  这场战争不会有真正的胜者。

  事实上,历代圣杯战争从未有过赢家,在御三家的剧本中,所有英灵或者御主都是一厢情愿的牺牲品,为了根源的道路铺平道路。而现今远坂永人坟草绿莹,间桐家老且不死的妖怪被粗暴简单回路的三十三轰了个行踪不明,御三家枝叶凋零,唯有数百岁的爱因兹贝伦家主还将理想铭记于心,却和自己的代行者赫拉克勒斯有了不可磨灭的隔阂——吉尔伽美什透露,本家意图借教会时刻监视这不世枭雄。

  赫拉克勒斯的确有些自缚手脚,但他在属于自己神话故事里的后半段,心狠得令人不敢相信。或许他现在坐在街头吃面呼啦呼啦一副正常旅客的形象,但手有毒刀,心必决绝。

  可惜,即使赫拉克勒斯也无法成为完美的胜者,即使他强力同神,也无法获得胜利的果实。圣杯战争,一场虚假的盛宴。它不仅仅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追逐者、梦想者的悲剧。也是天空下最疯狂的闹剧。赌本的是无数人的生死,而本钱,本不该属于参战者,他们用无辜者的安全做基板打磨好棋盘,相互袭杀,用普通人的血肉做给养。以求获得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只能提供无限毁灭魔力的圣杯。

  圣杯战争的第三天,清晨的雨水渐渐大了,朔风紧起,风夹杂雨水扑到山田凉介的风衣上。他要找一家历史悠久的店吃顿正宗的豚骨拉面。

  在复古黑皮衣上溅起然后震落。面目消瘦,眼眶深陷如同吸毒份子的中年人低头看去,看皮鞋上粘着的水珠滚落。他虽然形象不佳,但实际上是颇为干练的警探,老家冬木远走任职于京都府。

  这是个正义感很强,却又很懂得人情世故的老油条。在人际关系中左右逢源,试图在仕途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惜上层早已固化没有属于他的位置。一时间他有些心灰意冷。

  筹措满志许天下以安,终究无言颓败走麦城。

  但他毕竟是个宠辱不惊的硬汉派人物,稍稍心灰意冷后便准备好了下一步的计划。在此之前,他准备回到老家看望下亲人。只是回乡第一天便是铺天盖地的雨水,让他心情有些压抑。在雨水的冲刷下所有的罪证都会被掩盖,罪恶可以重新披上光明的伪装,等待下一次月光下的少女疲惫不堪,伸出罪无可恕的手。

  他还记得,腐臭的小屋里,惨白的女孩被打断了腿套上锁链,依偎在被打断右臂的少年怀里。这场景绝不凄美,布满了酒臭和精臭的房间里相互依偎的少年和女孩,没有任何感染力,但依然令人绝望——他永远也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因为凶手是他顶头上司的儿子。

  “人可以活,狗只能死。”

  很多年后,当银幕镜头里头戴变色面具的英雄把刀砍在罪犯头上,说出这句话时。坐在空荡荡影院第一排的山田凉介崩溃了,他发觉自己终究是无力的人。三十九岁的山田凉介渴望一股清风,扫开乌云亮出明月,但正义从未真正降临过……或许,正义从未存在过。

  山田凉介消沉过,却又振作了起来,他安慰,不,他警告自己不要消沉。

  “没关系,人的梦想是从来不会停下的。”

  他撑着伞走在雨中,脚步健朗有力。点点滴滴的小雨渐渐大了,很久没回到老家的山田凉介感觉故乡有些陌生,总感觉这雨这风这远处大海的浪涛陌生得令人心惊。身边道路上依旧车来车往,无数荡漾的水纹被一遍遍冲开,斑驳陆离多彩的各类汽车继续他们的旅途。

  山田凉介看着远处,没停下脚。结果就是和一个路人撞了个满怀。山田凉介立刻道歉,弯腰动作非常正经。就在他弯腰时,山田警官突然看到了斜后方缓步走过的少女。那少女漂亮,干净,纤细的腰身挺得笔直,一头璀璨金发盘起。

  众人之间,光辉如篝火。

  三十九岁的山田凉介看到她从视野角落走出,面若寒霜步履匆匆,一步一印脚步极为扎实。这位女儿已十三岁的警官心略微一沉,他平日里有贤内助帮助带孩子私生活算得上清闲。可山田凉介很关心自己家的孩子……虽然爱的方式有些生硬。他很清楚孩子天性爱玩闹,正常人家的女孩即使再野再疯,太妹一般天天打街抡巷,也不会有沉稳如武者的步伐。

  坚毅,强硬,固执,无懈可击。

  山田凉介凝视她:金发少女撑起透明的大伞,走在泛着泥土腥味的街道上,没有人和她同行。看上去柔弱的少女走在雨中孤单的背影令人怜惜,可方才匆忙间与她相视,视线擦过没有火花。竟然令山田凉介望而生畏。

  一个人,一柄伞,逆千万人行孤单的路。

  警官与她相隔条窄窄的路,反倒像无边的河流,他们之间的距离无比近又无比远。山田凉介懂,握住伞步伐坚韧的少女不会是普通人,即使矢志不渝在黑白两道间拼搏的警官也不能比。

  少女渐渐远走,不见踪影。她绕过了远处枯叶落尽的树,踩碎了被雨水打湿的黄叶。那已不再年轻的山田凉介面前正是年少时常常光顾的面店,老板走出店门对他打招呼,山田凉介笑着走过去,却背后发凉。

  黄叶仍风雨,剑客单刀走独道。

  谁会信,刀锋般锐利逼人的少女会整理好仪容,静静撑起雨伞站在街角,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矜持骄傲得等待迟到的男朋友?不,她只会从伞柄中抽出刀刃,娴熟举起刀刃,用舞蹈般优美有力的动作砍出翩翩红叶。山田凉介苦笑,对看他长大的老板摆摆手,表示要走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总在忙这忙那。”

  老板曾经的满头黑发早已全白,眼咪起来看不见了。山田凉介背对他,耸肩的动作很无奈。

  “走了走了,又有工作了……”

  山田说话时,眼神飘忽不定,他四处寻找那少女的踪迹。圣杯战争第三天,中雨天空染着乌云的色彩漆黑一片,让人感觉心口塞塞的,令人烦躁。此时是清晨,山田警官职业生涯中,又一个难忘日子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