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桐樱,远坂凛,这两人的命运纠葛远复杂程度远远超乎常人想象。

  

她们是血亲,可父辈将两人无情分开,她们同为魔术师,继承魔术的方式却大相径庭。前者极残酷,后者极艰难。二人的经历本身便能贴现出命运的恶意:在继承大任前,打碎你的每块骨头,揉烂你的每片肌肤,让你的心灵饱受摧残,最后用虚无缥缈看似美好实则深藏恶意的希望钓你上钩。让你冲锋陷阵,为了可能的未来拼死一搏,最后给予毫无希望的结果。

  

命运代表既定,尘世间的每个人都为了命运而战。要么摆脱这令人作呕的现况,要么溺死在所谓天定的命运里。

  

远坂凛绝对不会屈从所谓的命运,因为她精神足够坚强,条件相当优越,而且她很努力。她要完成远坂家的夙愿,结束命运般降临的圣杯战争,将所有对手击败然后赢得圣杯。为了圣杯而苦苦钻研,为了荣耀而凄然独行,一切为了胜利。

  

可樱想要什么?她想要生活平淡无奇如镜,每个夜晚不再有令人羞耻的交合,白日再不用面对腐朽到灵魂的老人,学校里能和同学畅谈而不用顾忌所谓家人的冷眼讥笑,能赖在红发少年的家里抱住他结实温暖的腰,散去疲倦和惊恐,将梦中粘湿的蠕虫驱赶。可她很无力,相当无力。她被人植入的刻印虫时刻都在体内蠕动,提醒她不过是个玩物。间桐家的老人不死,她只能夜夜闺思啼血。

  

她现在能坐在一间陌生的旅馆而不是幽暗阴深的间桐老宅里,能握紧卫宫士郎冰凉的指尖,樱很高兴。再没有人站在高处妄自尊大操控她,再没有人能用过去威胁她现在的生活。她可以穿上淡蓝的长裙,穿上低跟舒适的鞋踩踏出清亮的声响,然后抚摸红发少年人的软软头发。

  

沉默而凶残的三十三化身灵体飘荡在不足百步外,她是间桐家家主,没有人能威胁她阻止她追寻自己的幸福。

  

“还记得清昨天是谁袭击你吗?”

  

樱握住卫宫士郎的手,感受那种令人心怵的冰凉。

  

“前辈?”

  

卫宫士郎似乎不太适应被学妹握手关切,回答的声音有些僵硬。可能也是昨天受伤太重倒置记忆混乱。他试图回忆骑士的脸,将五官再度组合。

  

“一个骑马拿镰刀的人,他的脸……啊!”

  

他无法回忆起骑士的面容了,只能回想到锐利的镰刀掠过耳畔的蜂鸣声,那匹老马一脚踩断自己大腿。头很疼,感觉很热,像是有人拿钢钉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凿入脑子里。他的双腿一残一断,伤口剧痛难忍。卫宫士郎的脸通红,浑身颤抖。

  

素白的小手搭在他额头上,小手揉揉他脑袋,樱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微笑:“不会疼的,前辈。”她微笑,笑容将卫宫士郎身体上所有的痛苦驱逐,飘飞无踪。看着樱的笑容感受她温柔的抚摸,卫宫士郎有些发困。

  

“……我没事,樱。”

  

“前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逞强不是嘛。”

  

“逞强?我真的没事。”

  

樱微笑,笑容却显得极为凄惨。她坐在床边,收回手拘谨地放在大腿上眼神飘忽不定。话里分明带着些幽怨。

  

“分明就是……明明不懂魔术还参加圣杯战争。这么严重的伤还在安慰我。”

  

卫宫士郎撇开视线,突然感觉到樱在抚摸自己左腿。她动作很轻,避免刺痛那巨大的断面。他的腿被子弹打穿打碎打断,樱根本接不上。

  

“镇痛魔术也只能支持一天,治疗魔术相关我都没好好学。”

  

起码比我好,魔术半吊子。卫宫士郎在心里吐槽自己。然后他立刻中枪了。

  

“前辈真笨蛋!魔术也不会就参加圣杯战争!”

  

“会一些魔术。”

  

“真的会吗?前辈每天好像都是在修各种家具,做饭打工根本,没!有!时!间!练!习!”

  

樱脸颊气得鼓起来。卫宫士郎面对未曾见过的盛怒的樱——

  

“对不起我错了。”

  

“真是!前辈!你根本没有听进去!眼和腿都受了这么重的伤!”

  

樱站起来,对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卫宫士郎而言,平日的温婉的小樱仿佛魔神般高大,虽然柔弱的身体和激动得发红的脸毫无威严。面对至亲好友的指责,卫宫士郎只能低头认错。虽然某前辈道歉毫无诚意,但她好歹算消了火气。

  

“圣杯战争很危险,前辈昨天差点被人杀了呢!真是一点危机感也没有。不过前辈的从者呢?为什么从者不在前辈身边?”

  

“从者……我的从者?”

  

卫宫士郎一脸迷茫,他发觉自己记忆中的空缺了。身为圣杯战争御主之一,他拥有令咒却想不起从者的名字甚至是相貌!

  

“即使对我也要装做不知道吗?前辈,你太偏袒她了吧?”

  

樱脸色布满阴霾,有些失落。卫宫士郎急忙否认,可樱根本不信,她认为卫宫士郎在欺骗。樱并不担心面前的少年会伤害她,他太过纯粹了。樱只是担忧曾经无微不至照顾她的男孩被人欺骗。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房间。清晨的阳光和微风穿过半掩的窗帘,抚在她淡蓝的连衣裙裙摆上,樱笑容可掬竭力掩盖住微颤的声线。

  

“前辈,我做了早饭,一定要好好品尝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