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原石
每个人都是未经打磨的原石。然而石匠只会挑选最值钱的石头精打细啄，就像一切都是被命运注定一样，不能适应这个世界的石头都先后沉寂了。
那沉寂的期限是永远。
——题记
很快，实战测试的个人项都结束了。经过精彩的角逐，一回生里获得全部一等评价的学生只有20个，其中19人来自一班，唯一一个例外的人是久南乔。成绩宣布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角落里的她。
“诶！！久南你是二班最强吗？会不会有机会转来一班？！”修兵听说这个消息表现得比她还要激动。
“不……不知道……”
她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平时她的分数虽然靠前，却也绝不至于靠前到二班第一的地步。这算是发挥超常。
队长席上的白哉好像没有任何触动，反正从头至尾他都只是在主席台上端坐着，表情淡然，估计是这么多场对决看得他也累了。
海晴吐槽道：“这个队长到底是来干嘛的啊，一直没说话。”
旁边的某同学回答：“不是来视察的么，只要看着就好了，为什么要说话？”
“……”
她想不出合适的解释，扭头望向乔的方向。
“待会就是循环赛。”她用脚踏着拍子，说，“你要多加小心，他们要是动真格的可很难对付。”
循环赛是一一对战模式，对手是真人，比的就是冲劲和心狠。灵术院出于安全考虑命令他们使用木刀，但是鬼道科出现事故的几率一直以来居高不下，重伤的情况都有过——尤其是高年级。
“嗯。我会以防御为主的。撑到时间耗尽就认输吧。”乔笑着点头。
“那也不必，全力以赴地上，实在不行再投降。这可是宝贵的实战经验。”
这声音来自身后。
“大宗奈原老师！”她受宠若惊地鞠躬，“您怎么过来了？”
“来看看情况。你不需要有心理压力，向来循环赛都是一班包场，你能有参加的资格就已经是一种荣誉了。”他没有直视这个学生的眼睛，只是用低沉的嗓音叮嘱道，“加油吧，久南。”
“是！我不会给二班丢脸的！”
交谈完毕，循环赛的众人也都陆续入场了。大家抽签决定战斗顺序，乔的第一场就对上了清音，海晴第一场则对战老对手伊集院健太郎，其他人的顺序她并没有记下来。
“……对手居然是虎彻……我还是早点认输吧。”乔艰难地挤出一抹笑颜。
“我要动手啰！”对面的清音兴致正高。
她慌忙调整好姿势，应声道：“啊，是……”
清音的动作正如其人一样迅猛，两人的战斗不到三个回合，乔就被快刀斩乱麻的神速刀法砍到在地，一班精英果然不是吃干饭的。这样忧郁地揉着小腿一路走去下一个对手那里接受单方面追杀实在是需要勇气。
而隔壁海晴和伊集院的战斗，却才刚刚开始。
“好久没和你面对面对战了，志波。”伊集院的马尾在风中飞扬，配上木刀的白色绷带，忽略掉他的语气的话，倒是很帅气的样子。
“唔，上次交手还是在上周的白打课上吧？”海晴严肃地回忆着。
伊集院略带惊讶地点头道：“亏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你总是喜欢用敌对的眼神看我嘛。”海晴一脸”这不是很简单么”的表情。
“你……”伊集院有种被噎到的感觉，“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让人看不爽。”
“多谢。”
“我可不是在夸奖你！”
“嗯，但是我不介意被恶意包围的感觉……因为那会让我手里的剑兴奋不止呢！”海晴挑衅般地笑着，扬起木刀。
“——真会扯嘴皮子。”
“彼此彼此。”
两人相接的目光都快迸出火花来，直到裁判员宣布战斗开始。伊集院首先一个健步蓄力攻上去，他期待这场对决已经很久了，而且对面这个家伙恶劣的态度让他的火气与日俱增，今天再度达到一个制高点。
两刀相撞，战斗正式开始。
“就这样而已？”海晴轻松接下一刀，“这不是让我白期待了吗？”
“有功夫说废话不如好好看着我的剑，志波！”
伊集院真是火冒三丈，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对上这个白痴他就忍不住想用拳头狠狠地砸向她的脸，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
对方做了个鬼脸：“不需要你提醒。”
“站住！”
海晴先一步跑去外围，伊集院立即追上去，两人绕着场地转圈圈转得不亦乐乎。观战的川尹老师一脸黑线，不知说什么好。
“来吧来吧，小心别栽跟头喔。”
“我说了让你站住！”
伊集院用瞬步追上她，然后一刀砍向她的右肩，被她敏捷地躲开，同一时刻，海晴反攻以刺击。由于时间太短，伊集院只能用手臂勉强挡住对方的刀，一波剧烈的痛感向他袭来。
嘶——
“可恶……”
他脚下的步子迟缓了几分，用来缓冲突如其来的紧张。
“喂喂，这就不行了吗？”
“别小看人了！”伊集院看不出来对方是不是在开玩笑，不管怎么样此刻他只想好好报仇雪恨，“你的力量也不过如此而已，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啊！”
海晴正色道：“我没骄傲。”
“……谁听你狡辩啊！”
“我只是觉得有点麻烦而已。”
“这就是骄傲！因为是首席生所以不屑于与我们‘同流合污’这不是骄傲是什么？”伊集院再给她补上一刀。
砍到了！
心中一喜，他反射性地停下脚步，查看敌情，对方却毫不在意被砍到的伤，笔直向他冲来。
糟糕——
“等等……”
话未出口，身子便被巨大的冲力掀飞上半空，撞在外围的护栏上。伊集院手中的刀因为惯性飞出很远，当他想捡起来时，被对方抢先一秒踩在刀柄上。
“你输了。”海晴从高处俯视着他。
这是何等蛮力……
武器被夺走对于任何一个战士来说都是绝对的屈辱，伊集院愤愤不平地望着她，无奈此刻胜负已定，成败无从更改。
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使出如此粗蛮而有效的攻击招数，换作另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达到她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境界。然而那只不过是他输了的借口。
“我……认输。”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考场，人群被他可怕的恹气吓到，纷纷不自觉让开一条通道。
观战的乔不安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目光凶狠的伊集院突然抬起头，正好与她的目光相接，吓得她连忙往后退了一小步：“伊集院……君？”
“下一场是你和我的比赛，快走。”
“啊？”她低头一看手中的循环赛次目表，抱歉地笑笑，“好像是哦，对不起，我这就走。”
伊集院一路上没有再说半个字，这让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担心稍后的交手。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她从来没有真正赢过海晴一次，所以和海晴名次接近的伊集院健太郎她也很难匹敌。
不过，这个少年有时候是不是太针对海晴了呢？每次遇到他这俩人都像互相欠了钱一样没个好脸色。
“准备好了吗？”裁判问走进另一个鬼道对战场的伊集院和乔。
“是。”乔高声应道。
伊集院不置可否地走向红线对面，像是默许。
“那么，战斗开始！”
乔死死地盯着伊集院的行动，他的表情有点微妙，大概是刚刚受气的事情还没能放过去，阴沉得令人窒息。鬼道对战一般来说都很残酷，尤其像现在这样对手极度不爽的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撑到一分钟。
“破道之一，冲！”
保险起见，她先丢了个最初级的攻击鬼道，伊集院皱了皱眉，看见那破道落在自己脚边，炸开一片烟尘。
“目的不是攻击而是制作防护烟雾吗，过度谨慎可是会栽跟头的。”伊集院正在气头上，也懒得多说，伸出手念道，“白雷！”
她靠着烟雾的掩护勉强躲过这道蓝色的光束，还差点摔倒。
省略了全部咏唱还有这么恐怕的威力，活生生把地上炸开一个大坑，乔后怕地想，这要是直接砸到心脏不是会死人么。伊集院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用瞬步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糟了——
下意识地反击：“缚道之三……”
“破道之十一，缀雷电！”
伊集院这次直接丢出一个他们还没学过的鬼道，乔听这名字一时没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一道炫目的雷光便从他的掌心射出，直击她的胸口。
——根本来不及闪躲。
透过刺眼的光线，乔好像看到伊集院眼中闪过惊慌的神色。
“久南！！”
海晴极度恐惧地瞪大眼眶，就在她的手脚被冰冷的寒意包围时，时间都像是静止一般不再有实感，她看见视线中心的那个人一点点地倒下。
“咳——”
大概是伤到了内脏，击中的那一瞬间，乔感到腹中一紧，有种火焰燃烧的灼热刺痛感，随即撕心裂肺的疼痛顺着喉咙涌上来，竟吐出一口鲜血，她反射性地捂住嘴，手上也全是这腥红色的粘稠液体，一股恶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不过比起这种让人想吐的味道，还是从食道一直向下的剧痛更能让她分心。
“唔……”
鬼道附带的灵力攻击比单纯的剑伤更加严重，加之速度过快和面积过大，她根本没有办法用少之又少的灵力覆盖在伤口上来减轻血流。
好难受……
伊集院没想到自己一个出手太重居然把对手伤成这副模样，也惊呆在原地，手上的鬼道型还没来得及松开。
“我……怎么会……”他口中喃喃。
“久南同学！你没事吧？”周围几个负责监督的教师也倍感意外，连忙从场外飞奔而来准备来救人。
“喂！”
海晴再也耐不住，径直一个瞬步飞进场内，捂住地上那人的伤口，从那儿源源不断流出的血的热度是那么骇人，让她实实在在地感到了生命的脆弱。
好像只要她一松手，就随时都会离去一样。
“你怎么样？”海晴使劲压下她的动脉，“别乱动。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
“失血过多，怕是不妙，立刻叫四番队的过来！”
“四、四番队今天来灵术院当值的那位好像正在剑道场救人……”
“蠢货！明明是实战考试的日子怎么不知道多叫几个人来待机？！”
“是，对不起……”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吧！快找人送她去四番队的救护所！”
现场一片混乱。海晴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毫无意识地运转着灵力希望能遏制那伤口的崩坏。
“发生了什么事。”
海晴感到背后一凉，有人用她没见过的高级瞬步从她身边经过，轻盈地落在沙地上。
空中漂浮着银白风花纱的白色，是朽木白哉本人没错。
“朽木队长！有人受伤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一名教师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海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结结巴巴地改口道，“需要紧急施救，伤到了脏器，恐怕……”
“——她是谁？”
白哉原本无意多做停留，却在侧脸之际瞟见了她苍白的脸，目光凝滞在发间那枚翡翠色的树叶发夹上。
“诶？”
周围的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困惑，因为它实在不应该出现在此时此地——按照常理而言。
“无碍。”
朽木白哉似乎没打算得到什么答案，他向前走了两步，海晴能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灵压，队长级令人窒息的高度，然而不仔细观察的话，这灵压又不像她想的那么锋利。海晴的额头上隐隐渗出汗珠来。
这就是内敛的强大吗……
不愧是六番队队长，四大贵族之一的朽木家当家，朽木白哉。
下一秒，这个可怕的队长便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地弯下腰去，毫不避讳地把地上的伤者扶了起来。
“朽朽朽、朽木队长！您何必亲自——”围观者都惊慌失措地劝说，“由我们送这位小姐去综合救治所就好！无需劳您大驾……”
“她身上还有这么多血呢，万一弄脏了您的羽织……”
“不过是件羽织。”
白哉的语气竟陡然冷冽起来，就像是被他们的态度触怒了一样，脸色更加无情。
“不过是件羽织，哪里比得上人的性命重要。”
乔在痛楚中把眼睛睁开一条小缝，艰难地看着他，从他的神情里读出了些许维护，那是一种近似于同病相怜的愤慨。
“我……”
她才勉强说了一个字，就再也张不开唇瓣，浑身使不上力，字句亦摇摇欲坠。
“救人要紧，我送这个人去四番队，你们继续测试。”
白哉说完这句话，便不给他们任何异议的空隙，跃上半空，用更快的高级瞬步离开了灵术院考场，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教师和表情复杂的海晴在原地。在场所有人里，白哉瞬步的速度毫无疑问的确是最快的，所以帮忙救人固然是没有错，可……
传言中毫无温情可言的死板贵族精英，肯为救一个贱民而弃传家宝的银白风花纱于不顾，终究不像是他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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