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金幣等於十個銀幣等於百個大銅幣等於千個小銅幣。

付出6個銀幣后得到一身當地的衣服以及一個大銅幣和兩個小銅幣,蘇修基本上是弄清楚了貨幣之間的換算關係以及購買力。

至於為什麼去買衣服,而沒有選擇留下錢作為以後幾天的生活費。蘇修表示,自己的黑髮黑瞳已經足夠吸引人的眼球了,如果再打扮得怪異,難免不會引起他人的覬覦。為什麼這麼想?

首先這個鎮子很小,大概一小時就能從鎮子的一頭走向另一頭。生活環境很狹窄的同時,這也會使得鎮子上的人大多都是互相熟悉的。黑髮黑瞳的蘇修在他們眼中肯定是外來者,奇裝異服的外來者通常代表什麼?

腦子有問題所以很好騙錢。

在服裝店定製的衣服,而定製一般很貴,所以這人很有錢,可以試着去騙一下他。

這就是蘇修在鎮上轉悠了一上午後遇到的事的起因,導致他最終決定先讓自己看上去是一個正常人,一個擁有不常見發色的正常人。

回到旅店吃午飯的時候,蘇修看着正在忙碌地招待客人的梅絲。心裡閃過一絲疑惑,為什麼他沒有被梅絲狠狠宰一刀?他知道,自己這身衣服絕對是買貴了,雖然是自己沒有還價的錯。

盯的時間久了,梅絲也發現了蘇修的眼神,什麼也沒說,只是回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

九分!

這笑容值九分!嗯,她是一個好人。

在梅絲毫不知情下,蘇修默默的在心底給她發了一張好人卡。隨後繼續解決這頓價值5個大銅幣的午餐...

好像真的被宰了吧?

——————

彷彿在不經意間,整個世界連接了起來。像是要告訴蘇修這個鎮子只是這個世界的冰山一角一樣。

午後的陽光總是能給人懶洋洋的感覺,不知不覺就將人的防備心給卸了下來,漸漸沉醉其中。

如果沒有響起這響徹全鎮的、刺耳的鐘鼓聲的話。

發生什麼了嗎?

蘇修站在自己房間的窗邊,遠遠望嚮應該是位於鎮子正中央的一個巨大的鐘,正在搖晃着的它,每動一下,不久就從遠方傳來一陣擾亂心神的巨大響聲。街道上人群突然就慌亂了起來,拚命地奔跑着,手裡拿着像是包袱一樣的東西。

就像是戰亂中逃難的難民......

該不會真的是?!

心跳陡然慢了一拍的蘇修,仔細回憶着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在街上巡邏着的穿着像是盔甲的人,他們手裡拿着的是什麼?焦躁不安的蘇修,用力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繼續挖掘着自己的記憶。

...一把鐵劍、一個圓盾。基本上都是兩個人結伴出行。

這是士兵?

不不不,這不能說明什麼。任何地方都需要一定的武裝來維持和平,就算是和平地帶也會需要軍隊作為維繫力存在。

果然還是對這個世界的情報太少。

一種無力感突然席捲蘇修全身,就連他初來這個世界時也沒有感到過。或許這股無力感也是即將到來的危機感的前兆吧。人最害怕的果然還是未知的情況。蘇修甩了甩頭,準備去樓下找梅絲詢問下情況。

自己到底是想要了解更多的情報,還是想要有個人陪伴,蘇修也無從得知。

推開門的時候,梅絲瞪大了雙眼地站在門外,正準備敲門的樣子。蘇修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了慌亂,蘇修確定了鎮子上的鐘聲一定非同小可。

“發生了什麼嗎?”

“不!這個...好像是那個...”

“冷靜一點!”

六神無主的少女,她的表達全是讓人難以理解的零碎片段。心煩意亂的蘇修不由加重了語氣對她說道,“深呼吸...來跟我做!”

呼...

吸...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不止有慌張的梅絲,也有被負面情緒所影響的蘇修。

“...好了...”

冷靜下來后的梅絲,首先感到的反而是不好意思。大概是覺得自己在別人面前把自己不好的一面露了出來吧。

“可以說了嗎?”皺着眉頭,但在這時心裡突然如同明鏡般沉靜的蘇修,給人的感覺就像是與之前的他是不同的兩人一樣。梅絲還沉迷於對自己的行為反省的世界裡,沒有注意到蘇修的變化。或者是注意到了,分不出精力深究。

“啊...”梅絲晃了晃頭,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恢復正常一般,終於開口說道,“這個鐘聲意味着鎮子被攻擊了。”

“進攻的對象呢?”

“...應該是山賊吧?我們這又不是什麼重要的軍事重地。”

梅絲略有猶豫的語氣,始終無法讓蘇修釋懷。

“政府軍隊能擊退嗎?”

“政府?啊,是說官方的正規軍吧?如果只是山賊的話,肯定會被擊退的!就算不能,現在烽火已經被點燃了,只要拖延一段時間的話,附近一定會有支援過來的!”

“......”如果只是山賊?蘇修閉上眼按着自己的額頭,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了一樣。

“山賊最多是求財,所以客人可以待在房間里,等待這一切結束。”

周圍房間的客人也開始不安地聚集在了一起,梅絲連忙從蘇修身邊離開,開始安撫其他人的情緒。

蘇修仔細看了看周圍的人臉上那惶恐的表情,他們被內心的負面情緒所支配,口無遮攔地對少女抱怨着,將她視為一個出氣筒,發泄着自己身上的不滿。梅絲只好保持着微笑,略有顫抖的身體依然挺立着,默默忍受一切。

蘇修再看向自己,一身新衣服,以及僅有的幾個硬幣,望了眼放在房間中的舊衣服。

嘖,果然不能再待下去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一轉身,蘇修便朝着樓下走去。發現他離開的梅絲,正要開口勸阻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身陷房客們的包圍中,動彈不得。

街道上大概分了兩種人。一種是朝着自己家拚命跑的人;另一種則是拿着值錢的東西,拚命朝着鎮外跑的人。

或許還應該加上第三種人,全副武裝的朝着鎮外跑去的士兵。

蘇修仔細想了想,發現山賊應該距離鎮子還有一段距離,而這段距離足夠人們選擇是拋棄家園成為流民,還是堅守家園等待勝利了。低矮的圍牆上零散的站着士兵,來到大概是鎮子東門的蘇修,掃了一眼城牆,人數連二十都沒有達到。

守得住?

蘇修又想到之前擦肩而過的往着鎮外跑去的士兵,或許是準備在野外決勝負吧。這樣想來的話,山賊的人數可能並不是很多,使得指揮官決定把外敵攔在野外。

人數又不能決定一切。以少勝多的情況從古至今都存在。

不由笑了一聲的蘇修,撇開剛才瞬間產生的要不要離開的迷茫。混入了逃亡的部隊中。

這群人中,大多的都不是本地人,對這裡本就沒有什麼歸屬感,拋棄這裡也就不會產生什麼負罪感;而其中少部分的本地人的神色更加沉重一些,就像是知道什麼內幕一樣。

一直在往前走,蘇修皺着眉,仔細觀察着[本地人],他們不像是其他人一樣漫不經心,明明累得不行,卻依舊壓榨着自己的體力往前方趕去。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與其他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事實上這群[本地人]也更像是逃難的人,但實際上這群人包括蘇修自己都是在目睹戰爭之前就已經逃離了。所以,逃避戰亂這個驅使大夥逃跑的理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力。

那麼,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了解真相的蘇修,猶豫了一下,決定放棄親自出面這個想法。畢竟單獨過去問的話,說不準就會被胡亂搪塞回來,而故意引起大家注意后再質問的話,難免被對方給記恨上。

得罪人的事能不做就不做吧。

環視一周,蘇修正看見一個不屬於鎮子上的傢伙正在那一邊走着一邊吃着乾糧,健壯的身體、略顯暴戾的神色。

真是一把試探用的好刀。

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蘇修輕輕從他背後走過,張開口,像是不經意說的一句話。

“嘿,這群本地人知道的還真多。”

在那人轉過身的時候,蘇修已經混入了一個結伴而行的人群中。在他們怪異的眼神中洗禮了一會,蘇修“連忙”尷尬地笑了幾聲,默默退開。

再把目光移到剛才那位壯漢時,他也差不多快步走到了那群[本地人]附近。沒有太過接近,他用着他那粗魯的大嗓門喊道。

“喂,前面的本地人,你們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對山賊來襲。”

話音剛落,就已經把附近所有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了。結果還傳來了幾聲唯恐天下不亂的附和,或許[本地人]的行動早已經讓其他人感到困惑了,他的喊話只是一個誘因,“沒錯沒錯,你們走這麼快,一定知道些什麼!”

結果這群[本地人]竟沒有第一時間有人反駁,反而頻繁進行相互間的目光交流。只要是個正常人這個時候都能看出,他們肯定有情況!

那位壯漢看見他們這個反應,底氣更足了,“大傢伙看看,這群本地人在山賊來襲時不相信守護自己的軍隊,反而選擇了逃跑...看來是知道軍隊必敗......莫不是——你們引來的山賊!”

“你!你胡說!”聽見最後一句話,當中的一個年輕人就忍不住了,“來得可不止山賊!”

“不止山賊?”

“對!”年輕人看了眼自己的周圍,見長輩並沒有阻攔的意思,放下心來繼續說道,“其中還有[風信子]的正規軍!”

“風信子?!外國入境怎麼可能沒一點消息!?”

“只是偷偷潛進來的小股部隊。”

“既然是偷偷進來的,你們又怎麼知道?”

“嘿,那群貴族高官肯定也是知情的,只不過沒有聲張而已。照我看來,無非就是把那個鎮子當做誘餌了!”

“慎言!”

年輕人身後的長輩突然將他的話打斷了,阻止了他繼續說下去。

“各位,方才便是我們所知的一切了。至於是不是誘餌,還請各種自己來判斷!”

聽到這裡,蘇修皺了皺眉,思索着他們對話中的名詞。首先理解了一件事,[風信子]似乎是一個國名,而這個國家的一小股軍隊偷偷潛入了蘇修現在所在的這個國家的領域,至於如何潛入的——哼,無非是有人通敵的情況。

而這股部隊不知什麼原因和山賊搭上了線,一同襲擊鎮子。那麼目的是什麼?蘇修沉吟着,腳下的步子也停下了。

圍點打援?這可是他國的領地,混入小部隊就算了,出現了大批敵人而不被發現的話,這個國家早就應該易主了...而小部隊怎麼可能吃得下援軍。

調虎離山?引開邊境的守軍,然後大軍壓境?可能性也不是很大,邊境的守軍一般是不能輕易有什麼變動的吧,更有可能是城鎮的守軍就把這股部隊解決了。

情報還是太少了,蘇修重新抬起頭的時候,周圍的人精神已經產生了變化。由山賊的威脅變成了來自敵國的侵略,這兩種不同性質的東西帶給人的也是不同的想法。如果只是山賊或許人們還會覺得山賊搶完鎮子的東西就回去了,但如果是敵國的話?

這可就變成戰爭了啊!

陷入戰火之中,那可就不是破財就能消災的情況了。蘇修搖了搖頭,甩開突然浮現在眼前的少女的影子。或許,鎮上的軍隊勝了呢?哪有什麼用一個鎮子當做誘餌的,這樣自欺欺人的想法,本不應該在策士身上出現,但依舊浮現在了蘇修腦海深處。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或許...這因為,蘇修的人生經歷太短了吧,短短十數年的光陰,腦海中的知識怎麼可能與現實完美結合起來。

一路上,無言的氣氛壓抑着每一個人。每經過一次似乎是岔路的地方,這群人就會分流出去一部分,到了夜晚的時候,剩下的不過三十多人。而這群人也適時準備在這官道附近休息了,拿出像是旅行用的簡易床鋪一樣。

令人尷尬的是,蘇修出行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準備,食物還好,路上總有些野果子能采,勉強可以充饑。但到了晚上,蘇修卻不得不陷入了無睡覺工具的情況,他沒有棉被一類的東西可以鋪在地上。而且,就算想要一個人先行一步也不清楚之後的方向。

雖說可以根據官道一直走,但在岔路口總歸是不確定距離城市最近的路是哪一條。

每一個逃難的人的眼睛,對着蘇修都染上了戒備的色彩。深怕他會與自己產生不必要的衝突。

“真是,自己還是考慮不周啊。”嘆了口氣,蘇修只好默默遠離人群,連生火的工具都沒有,坐在砂石路上,抬頭望去。

閃爍的繁星。

正如那個世界裡的夜空一樣美麗。

剛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就被卷進什麼事件里了。這是什麼詛咒么?

一天勞累后產生的困意,不斷地刺激着蘇修。睡意朦朧的時候,連自己到底躺在哪裡都已經無所謂了。

無論是哪個故事中,來自異界的人總會引發各種各樣的麻煩事。似乎成功從一場戰亂中逃脫的蘇修,飄舞的思緒到處飛散着。

思考着那間雜貨鋪的老闆娘是否能活下去。

猶豫着自己丟開梅絲的好意,獨自逃跑真的好嗎?

又或者,自己真的已經從危機中跑開了呢?真的可以用這種如同旁觀者的樣子,高高在上地看着過去的事?

人禍這種事,在情報不足的情況下,和突如其來的天災有什麼區別?

是啊,就猝不及防這一點上...

和天災沒什麼區別...

“轟隆轟隆...”

像是連續的雷鳴聲,但天空並沒有閃電。

這是從遠及近的,連續不斷的,雜亂無章的聲音。這股聲音帶來的,還有大地輕微的震動。

一瞬間,無論是正在睡覺的蘇修,還是其他人都被驚醒了。

“這是馬蹄聲啊!”

人群中傳來這樣一個聲音。

馬蹄聲?放眼望去,蘇修見到了一群奔馳着的馬,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還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有人駕馭着它們!見到的瞬間,蘇修就理解了,這是騎兵。

目標十有八九就是他們這群人的騎兵。

“這豈止山賊勾結國外,至少還有馬賊吧!總不會說山賊還騎馬的吧?”

環顧四周,還真是開闊的平原——正適合騎兵發揮自己的威力。蘇修再一次抬頭,嘴角滿是苦澀。

大概二十人的騎兵,手中拿着各種各樣的武器,衝擊這毫無防備、毫無抵抗之力的人群。遠離人群的蘇修,反而因此逃過一劫。

猶如狼進羊群的慘狀。

衝擊一次后,這群騎兵便停了下來。原來三十多人的人群,銳減為二十不到,剩下的每個人的目光中都透着驚懼。

“所有人都給我聚在一起!”似乎是頭目的傢伙,騎在馬上的他手裡拿起還滴着血跡的長劍,朝着人群大吼。嗜血的眼神里,蘇修並不覺得他會放過這群人。

深深提了一口氣,蘇修這個遠離人群的人也不得不在這群騎兵不善的目光下向著被血侵染的中央走去。

人死的時候會感覺如何呢?或者說將死的人,他們的感覺會如何呢?

蘇修抬起頭,不去看地上的慘狀,那些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人,亦或是受了重傷離死不遠在地上哀嚎的人。不去感受這些人的感情,不去感受自己腳下的粘稠感——或許踩到了某個人的器官吧。衝擊的事實不斷地錘擊着蘇修的大腦。

“父親!”

至親死在自己面前,這個精神衝擊會有多大?那位青年像是不肯相信一樣,緩緩蹲下身子,顫巍巍的雙手試着去觸碰他的父親。結果手上沾滿了他父親的鮮血,青年再一次看向他父親的臉時,他的父親瞪大的雙眼遲遲閉不上。應該說已經不能再通過自己閉上了。

“啊啊啊啊啊!!!!!!”

跪在地上哀嚎着,青年眼淚鼻涕不停流出來。伸出還在顫抖的右手,輕輕地覆上了他父親的眼皮。

“父親,我!嗚...”

一劍梟首。

冷笑着的騎兵頭目,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馬來到了他的身邊。在他的話未說完時,一劍斬了下去。

噴洒而出的鮮血!

是血!

那紅色的是血沒錯!

陡然加快的心跳,皮膚上的浮現的雞皮疙瘩。無一不在告訴蘇修,他的結局,或許就是那樣。

青年那張臉,還保持着因父親死亡產生的悲痛。滾落在地上轉了兩圈,紅色的,灰色的以及散亂的頭髮。那悲痛的臉就像是化為了煉獄裡惡魔猙獰的面孔。

要死了嗎?

自詡冷靜的蘇修,拚命轉動的大腦里。

要死了嗎?要死了嗎?

【死死死死死死】

要死了?!

騎兵頭目隨手抓過一個人,用着像是平常搭話一樣的語調,“你們前面還有難民嗎?”

“前..前...我..我們...”

嚇得口齒不清的那人,哆哆嗦嗦的什麼也說不清楚。頭目一陣不耐煩,拿着劍的右手,往前一刺,輕易地刺穿了那人的心臟。

啊,死了。

死掉了呢。

從生到死經過了多久?

蘇修茫然的眼瞳里,看着頭目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前面還有難民嗎?”

極端的巨變下,或許有人會熱血上涌、或許有人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而蘇修,他反而變得冷靜不已。剛才產生的情緒就像是虛假的一樣,只殘留下了冷漠。

回答有,全部會死。

回答沒有,全部依然會死。

想要活下去的話,怎麼辦才好?

蘇修,對視着頭目的眼睛,那雙豺狼一樣的眼睛。這個時候的大腦,運轉速度反而慢了下來。不對,是因為太快而感到周圍都變得慢了起來。

看着頭目的嘴角如同播放的慢動作一樣,一點一點的上翹,形成了一個笑容。

“前面沒有難民了。”

頭目好像很滿意這個答案,裂開嘴笑了起來。“哦,是嗎?”話音剛落,那笑容驟然變成像嗜血的狼一樣猙獰的面孔。右手握着的劍也開始往後退了一點,像是蓄力一樣。

“小小的馬賊,就打算決定我的生死了嗎?”

不疾不徐的聲音,蘇修像是對周圍將要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一樣,將嘲弄的面孔面向了頭目。

虛張聲勢。

“哦?你很有膽量嗎?”一瞬間縮小瞳孔的頭目,將臉上的表情一翻,變為了無喜無悲的面容,“看來你是不滿意直接乾脆的死亡呢!”

話說到一半,頭目將劍一翻,一舉,眼睛盯着蘇修的肩膀。打算將他一條手臂給斬下來。

“這手值千金。”

面不改色的蘇修,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頭目的眼睛裡。話音剛落,頭目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貪婪和迷惑,下意識將劍稍稍偏移,僅僅與蘇修的手臂擦過。

反應過來的頭目,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吼道,“那又怎樣!”再一次將劍舉起,還是同樣的目標。

“不殺我,你可以單獨得到一筆不用與其他人分享的財富。”

劍鋒在蘇修的肩膀處停下,皺着眉思索着的頭目,“哼,該不會是什麼糊弄人的藏寶地圖吧?”

“把我作為人質,你可以換取到大筆的贖金。至少,那個家族還不想我這個私生子就這樣死去。”

“凱斯公爵的私生子?”

剛準備點頭的蘇修,突然從頭目的眼睛裡看出了一絲狡黠,一身冷汗不禁冒了出來。

“哼!你真當我不知道凱斯公爵是什麼情況?!”

一甩手,蘇修就順帶背過了身子,口中虛張聲勢的話依舊不停,掩蓋着身體上的破綻。

“嘿嘿,一個私生子這麼猖狂。”頭目似乎並沒有看出什麼來,或許蘇修正巧和某個貴族的情況一致了吧,不過頭目依然冷笑地看着蘇修,見他背身過去,頭目也不留情,一腳就踢了過去。

好疼。

背後傳來的大力,迫使蘇修摔倒在地。

莫非被看出來了?

砸了一下舌,蘇修繼續用着他強硬的語氣表演着,或者說盡量演出一個傲慢但因形勢不得不低頭的貴公子。

“你們的行蹤早就已經暴露了!”

頭目的身影突然一頓,隨即又快步來到蘇修面前,伸出手,60千克的重量就像是不放在眼裡一樣。抓着蘇修的領口,把他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如果你的目的是引起我的注意力的話,你成功了——代價是你的生命。”

“而取走我生命的代價則是你和你所有兄弟的性命。”

蘇修冷漠的瞳孔里映着臉上還沾有血跡的頭目。

“你們用山賊引出了鎮子里的軍隊,戰鬥時埋伏在一旁的[風信子]軍從旁殺出,奠定了這場虛假的正義。” 

“胡說八道!”

“然後,為了不讓消息走漏,你們馬賊開始四處追擊逃兵已經最開始就逃跑的難民。攜大勝之勢的山賊又立馬圍攻鎮子,保證不再放走任何一個人。”

“...一派胡言。”

“而你們早就知道這場行動,國家的高層肯定清楚,你們通過某種渠道了解了高層打算用鎮子作誘餌的計劃。”

“.......”

“結果,你們又制訂了一個針對這個計劃的計略。不過,沒想到的是...”

“這個計劃是假情報?!”

朝着頭目冷笑的蘇修,輕輕一推,頭目的左手便放開了。心神不定的頭目,前一刻還悵然若失,下一刻立馬恢復了猙獰的表情。鬆開的左手往前一伸,又拉住了蘇修。

“差點被你騙過去了,你這個逃難的難民,就算是一個私生子,那也不可能了解到這麼多!而且我們可是——”

“哼,提前了對吧?”

“你?!我們中間有內奸?”

驚疑不定的頭目,忙不迭地問道。

到了這個時候,蘇修才真的鬆了一口氣。這一場賭博,他已經取得了一部分籌碼了。零星的情報,蘇修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進攻時間到底提前了沒有,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內奸。

只不過是說話的時候看見他口型的變化,在話音未出之前打斷了他繼續說下去,強行將他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蘇修沒想到的是,這頭目竟然會追問誰是內奸,看來他們合作者之間,私底下也是相互提防的情況。

“都現在這個情況了,你還沒發現是誰嗎?”

“...是他?!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只是一個私生子,一個因為你們的提前,而沒能成功離開這渾水的私生子。”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哦?知道了你又能如何,飛奔回去想依靠一己之力改變大局嗎?”

“我——”

“別開玩笑了!就憑你這二十人的部隊?回去不過就是死而已!”

一改常態,蘇修一副為他着想的樣子,但又滿是囂張的語氣,如同施捨一般。

“回去——死;殺了我——死。”

頭目盯着蘇修,早已經收斂的笑容又一次浮現了出來。就像是看見了真相一樣。

“說了這麼多,原來還是不想死啊!”

“沒錯,但也只有我不死的情況——可以救你。”

“真是笑話!”

“只要以我為人質。和我父親協商的話,不僅保你無事還能給你享用一生的財富。”

“哈哈哈哈...”自頭目傳來的,強忍着怒意的,帶着狂妄又含有苦澀的笑聲。這笑聲,正如開始的突兀,消失的時候也是眨眼功夫。

“唔!”

彷彿不甘心一樣,頭目一腳把蘇修踹到了地上,猙獰的面孔充滿着彷徨與猶豫,“那麼,其他人要怎麼樣?”

聽見頭目話語的瞬間,蘇修就明白了。死亡這個詞已經被自己甩開了一段距離。當然,他的這個問題如果回答不好的話,估計仍然躲不開現在就死的命運吧。

“他們?你還期待用他們換贖金么?”

“你!你不能這樣!”“你怎麼可能是萊恩伯爵的私生子!”

對這群難民的聲音,蘇修充耳不聞,冷漠的表情映在頭目的眼中,他終於下定了決心。

“其他人!殺掉!”

咒罵聲、哀求聲。那絕望的眼神,就算是閉上眼,蘇修也像是能看見一樣。

對不起。

流淌着的鮮血就像是粘在蘇修身上一樣,粘稠噁心。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想死]

短短一會兒,周邊只剩下了來自這群馬賊的聲音。

即便如此,蘇修感覺他們的聲音依然圍繞在自己耳邊一樣。

不可能聽見的。因為,他們已經無法再一次說話了。

在死前,他們把所有的咒罵留給了蘇修。他們,並不會給蘇修善意,那麼蘇修也不會。

沒有必要為了他們感到悲傷、愧疚。

即使如此,這份痛楚以及顫抖的雙手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已經夠了吧?

蘇修心中另一個自己說道。

已經充分心痛過了。

迷惘是否該捨棄痛苦的心。

但就是因為自己頑固地沒把它丟掉不是嗎?

這自保的計策,模仿着賈詡的計策。難道也要像他那樣,捨棄自己痛苦的心嗎?雖然清楚這一點,蘇修依舊不想成為又一個賈詡,不想成為那樣的[毒士]——為了自身不顧他人。

虛偽的想法。

那為什麼不拯救其他人?

眼淚好像要湧出來一樣,蘇修拚命的抑制着,一旦眼淚被發現,自己剛才那麼的努力全都會化為烏有。

[我想活下去,也想拯救他人...但這個時候不是只能獨善其身嗎?]

並不是想成為毒士,並不是想拋棄自己的痛苦。只是...

啊...

這樣虛偽的自己,連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也不存在其他人可以安慰自己。

蘇修抬起頭,月色下滿是血腥的景象,那為何夜空依舊這麼清高?

不管原因是什麼,這近二十人的生命。他們的死亡,與蘇修,他的話語脫不了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