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的府邸都与将军府相邻,吴越如此,齐欢也是如此。当青竹胸口的燥热逐渐淡去,在刑部大堂所感受到的压迫感重重压在她的心头。

那是熟悉的感觉,无论青竹在何处都无法忘记的感觉,而那感觉越来越浓重了。她放缓脚步,微微抬头,不远处的将军府映入她的眼帘。

青竹咽了口气,她停了下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是街道的拐角,在那拐角的地方,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这个男人身材魁梧,比青竹高了几个头。

青竹抬起手中的灯笼,让火光照在男人四方的脸庞上,男人似乎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两只眼睛凹陷了下去,但在他眉宇间有股英气,才使这个男人显得不那么衰老。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迟迟没有说话。

青竹动了动嘴唇,好像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语咽下了肚,目光瞥向一边。她很讨厌这个人,可此刻青竹心中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冒着风险来这里呢?难道自己除了想拜访吴越外,还有些想与这个男人相见吗?

“你……”

男人思来想去,斟酌着语言。

“你长大了。”

青竹咬着嘴唇,生疼生疼。

“可你还是那么幼稚。”

男人瞪大了双眼,脸上的皱纹深了几分。

“你以为你离家出走几年,就能逃脱婚礼吗,”男人的斥责不断变成怒吼,“你就以为我这个当爹的拿你没有办法?找不着你了?”

“什么破婚礼,我才不会同意!”

“还轮到你来同意?!好啊,你自己说说,有哪家的闺女像你一样,乌漆墨黑的还一个人在街上野?”

“我——”

青竹语塞了。

“反正我是不会嫁的,我凭什么要嫁给你的弟子。”

“就凭我的命令,”男人用雄厚的声音说道,他好像不容青竹辩解,“他是我收养的孤儿,资质最好连我都比不上。你也知道你爷爷年事以高,这天师的人选非他不可,但他是个孤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当上天师,难免会有人不服气,在背后指指点点,可与你成婚后就不一样了。”

“你的命令?别给我开玩笑了,你的命令算什么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男人的怒吼那般,青竹也扯着嗓子吼了起来。

“我和娘到底被你当成了什么啊?你的玩具吗?你每日每夜的都说自己忙,去研究什么玄学道法,还标榜自己是为了国家大义苍生百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妖怪等你去斩,我,我,我。”

青竹的声音哽咽了,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落,有的刷刷地滴在地上,有的沿着下巴流进了脖子里,她抬起纤手去擦拭,泪珠又粘在了她手上,在她的手上流啊流,流到了手心,流到了手背。

“我从来……我从来都没看到过你和娘谈心,娘找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一脸不耐烦不是吗,就连晚饭,你都很少和我跟娘一起吃过。但是,但是……就算是这样娘也一直对我说,爹是个好父亲,好夫君。我每天每天每天每天都看到娘为家里的事忙前忙后,家务事做完了还去道馆帮忙,可你却整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这些事你知道吗?”

“如果你也能帮我和娘打理事务,陪她多讲讲话的话,娘的身体怎么会一天不如一天?”

“住口!”

青竹的话犹如一根针扎进了男人胸口最不该触及的地方,而他的一句住口,更是火上浇油。

“啊啊,我早该知道的,其实娘在你心里就是个生孩子的工具不是吗,她没给你生儿子,给你生了个女儿,女人怎么当天师啊,所以你现在又找上我了不是吗?要是我也没给你的那个弟子生出男孩儿的话,我是不是也没有用处了啊!”

“我叫你住口!孺子不可教也!”

火光下,男人的眼微微泛红。他迈出沉重的一步,宽大而粗糙的手掌眼看就要扇在那个哭泣的柔弱女孩儿脸上,可他终归还是心软了。

“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就是去死也不会受你摆布去嫁一个我不想嫁的人!”

一张符箓,划破夜空,少女用尽全力把它贴在男人的胸膛,带着几分绝望。可那对这个男人又有什么用呢?这不过是青竹微不足道的反抗罢了。

男人把符箓撕下,放在手心里,解了法术,静静看了一会儿上面的字迹,然后又转身看向逃离的青竹,往前追去。

“别过来!”

又是一张符箓,那上面的“爆”字与男人手里攥着的有相同的神韵。而这一次,男人叹息着,像要接受一切般的闭上双眸,但那符箓孤零零的飘在半空,最后掉在地上,什么事也没有。

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他静静拾起那张无效的符箓,把它放在手心,紧紧握住了拳头。

月夜下,男人悄悄的跟在哭泣的少女身后,守望着她的归路。女孩哭泣着,哭的那么伤心,她在奔跑中不断擦拭眼泪,但那泪水就是止不住,抽噎声也渐渐变成嚎哭。

哭声惊动了谁家的犬,一声狗吠又惊动了谁家灯火。

男人就这么一直目送着青竹回到巡查局,他孤零零的站在巡查局外,对着那扇门发着呆。不明所以的千宁在安慰完青竹后,缓缓来到半掩的门前,准备把门上锁,于是就在此时,两个男人的目光相接了。

“你是……”

“别告诉他我来这了。”

“好的,我明白了。”

门吱呀的关上了。

“是谁啊?惹得丫头哭的那么伤心。”

千宁略显无奈的看着庭院里喝的烂醉的陆渊,他刚从烟花柳巷之地回来,醉的像个死人。

“当今道家天师的儿子,也就是李青竹的父亲,李裕。”

“还有,你也少买点酒喝啦,”千宁拍了拍陆渊的肩,“留下钱买点礼物,烧给你说的那个女子吧。”

陆渊又往嘴里灌了大口酒,他打了一个饱嗝,似梦似醒、迷迷糊糊地说:“知道了,这还轮不到你操心呢组长。”

夜,渐深。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对于生活在大夏的人们来说,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太阳悬在人们头顶上的正午时刻,春树还在练习针灸,睡眼惺忪的她不小心让针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唔。”

还好只划破了点皮,流出的血丝也很快就止住了。

春树生生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托着下巴观望着窗外的一切,然而她的心思却不在她目光所及之处。

“墨君大人不会有事吧。”

春树自言自语的说着,她歪着头极目远望这条街远方的关宁铁骑特别巡查局,不禁用脚尖踢了踢墙面。

而这个时候,小家伙似乎无聊到极致了,它飞身一跃跳到放置针灸铜人的桌上,盯着这像人一样的东西来回踱步,很有兴致的样子。

“诶,敖敖,不能玩这个啦。”

敖敖就是春树为小家伙取得名,春树自己觉得这种把妖怪当宠物养的感觉很奇怪,嗯,其实小家伙也算不上是妖了,它只是一个灵体,但不知何故,迟迟没有散去,更奇怪的是,有时候它能穿过物体,有时候又有实体,让春树能摸摸它。

“嗷……”

熬熬不知道是没理解春树的意思还是压根不想管她,自顾自的晃了晃脑袋,在铜人身上嗅来嗅去,突然间它伸出爪子,抓在铜人身上,正巧一根爪子刺进了穴位,铜人的穴位里就喷出了一道小水柱,溅了它一身。

这把熬熬吓得不轻,它吓得往后一跳,差点从桌上跌下去。

“嗷。”

嗷嗷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发出低低的吼叫,然后猛然张口,朝着铜人咬去。但在它损坏这贵重物体之前,春树托着它的前肢,把它抱了起来。

春树嗔怪的看着嗷嗷,把它放到地上,但这厮丝毫没有认错的自觉,大摇大摆的在少女的闺房里晃悠,累了,就爬下来小小休息一会儿。

“妖怪啊。”

春树坐到床上,她已没有心思去钻研针灸了,一夜没睡好的她头脑昏昏沉沉。春树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她躺在床上,看着嗷嗷,想合上双眼,却又像放不下什么般,没能睡去。

“青竹小姐说,墨君大人不会有事,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春树望着嗷嗷,没什么底气的说着。颓废的趴在地板上的嗷嗷扭过头来,看向这个对自己说话的女人,但青竹知道,它是听不懂的,自己的这番话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你也是妖怪吧,所以你能感觉到墨君大人不是妖,而是人吧?”

可这不过是春树的一厢情愿罢了,就算墨君真的是妖又如何?在一切都不知晓的春树看来,墨君是她的救命恩人,单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偏向自己所希望的事实。

“那一天,墨君大人救了我,所以我一直想帮上墨君大人的忙,爷爷说了,人要知恩图报才行。”

春树眨着眼,她感觉眼皮慢慢沉重起来,视线也慢慢模糊。

“所以在墨君大人出狱前,我得先教会青竹小姐书法呢。”

宪宗醒了,他捂着额头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日光洋洋洒洒的照在宫内,刺的宪宗的眼睛有些疼。他揉了揉眼,待适应了这光亮后,他低头看向桌上堆叠起来的奏章,不耐烦的咋舌。

宪宗站起身,他环视着这诺达的宫殿,恍如隔世。多年前,他被废太子,寄人篱下,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而如今,他已是这帝国最高的统治者。可宪宗依稀会想起那些悲惨的日子,而每每想起,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朕,乃帝王。”

宪宗看着自己的手心发着呆,然后慢慢地,用力地攥紧了拳头。他的手中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掌握着这个巨大帝国的一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然而在这样的他心里却总有一块无法填补的空缺。

“可朕,老了。”

宪宗舒开他攥紧的拳头,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脸上的千沟万壑像一把把刀子,割裂宪宗的手,割的他心寒。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龙椅的背面是多么的肮脏血腥,也更惧怕自己手中的权力后继无人。

宪宗猛的一锤桌子,震得奏章散了一地。

他老了,太老了,老到他不得不去仔细想“死”这个东西,死真的很可怕啊,死了,就看不到没有自己的世界是怎么样了,死了,好不容易抓住的权力就溜走了。

这个帝国最高的统治者,比谁都清楚帝国没有继承人的后国,也比谁担心自己没有子嗣的事实。

“罢了,罢了。”

宪宗扯了扯自己的头发,扯下几根白丝。

“来人啊!”

“陛……陛下,小人在这。”

一个太监弓着腰,毕恭毕敬的来到宪宗身前,宪宗一个眼神,他就会过意来,很快便把掉落一地的奏章给收拾好了。

“都是些不打紧的奏章,你把它们交给纪行批红吧,若有难以定夺之事再来问朕。”

“是。”

“退下吧,哦,对了,再叫些人来。我听说你们有些宦臣闲暇之余养了不少能争会抖的蛐蛐,朕,倒想要见识一番。”

“小奴遵命,”太监又说,“陛下,小奴听闻纪行公公也养了一只蛐蛐,颇凶狠,好像还打死过不少宫中人养的蛐蛐。”

“哦,还有此事。”宪宗忽然来了兴趣。

“正好,你就随朕一同去拜访纪行吧,朕倒要看看,是他养的蛐蛐厉害,还是朕养的蛐蛐厉害。”

太监偷偷一笑,唯唯诺诺的点头答应。

今日半仙医馆冷冷清清的,柳半仙靠在木椅上,左手摇扇,右手端着茶杯,小小抿上一口清茶后,这个老人开始哼起一曲小调。小睡过后的春树帮忙打点着家务,她打扫完了二楼之后又下到医馆,着手清理家具上的灰尘,熬熬就趴在她的肩上,尾巴轻轻缠着她的脖子,这个一点重量都没有的小家伙好像对人类的物品很有兴致,安安静静的,也不怎么捣蛋了。

“爷爷,我出门咯。”

料理完一切后,春树向柳半仙打招呼。

“好好好,早点回来。”

柳半仙无奈的咧了咧嘴,他很宠他这个孙女儿。虽然吧这个孙女儿很听话,但在某些问题上柳半仙怎么都拗不过她,就比如外出这件事。

“安心啦,就一小会儿而已。”

春树走出医馆,沿着大道,很快就到了特别巡查局的大门前。她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己肩上的熬熬,但她心想既然从没有除自己之外的人看见过敖敖,也就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况且——

敖敖看上去单纯就像是一条小狗而已,也就是爪子啊牙齿啊什么的锋利一点,就算被看到也能蒙混过去的吧。

‘诶,我是不是真的把这只妖怪当宠物了啊。’

不过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春树自己也觉得总不可能把它拿去丢了什么的吧。

“有人在吗?”

春树决定不去想这些麻烦事,于是她一边敲门一边问。

“有的,请问你……”

开门的是与春树曾有几面之缘的陆渊,他一身的酒气让春树不禁捂着了口鼻,可春树觉得这么做很是失礼,所以她强忍住鼻腔的不适,松开了手。

“哦,是你啊,小哥——”

陆渊朝着身后高喊道,不过一瞬之内他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不好意思哈,小哥最近不在,你以后再来吧。”

“没关系的,我知道情况,”春树挤出笑颜,“还有啊,我来这里也不是找墨君大人,我是来找青竹小姐的。”

陆渊眨巴眨巴眼,似乎酒还没醒。

“呃,那你先进来吧。”

“谢谢您。”

春树鞠躬行礼,当她踏进门内时,又朝着关门的陆渊问道:“那我先去找青竹小姐了,您知道她在哪吗?”

“哦,啊,那丫头还在自己房里呢。”

“好的。”

春树小步快跑地向大堂奔去,千宁如往常一样待在大堂里,他看见春树,面露惊讶,不过当春树说出了来意后,他轻轻点了点头。

“也好,你就去吧,可是小心一点哦,她现在心情不怎么稳定呢。”

“我明白了。”

‘青竹小姐心情不好吗……’

穿过蜿蜒曲折的走廊,春树来到青竹的厢房前,当她想叩门的那一刻,她隐约听见了房内有什么微笑的声音,附耳倾听,那是少女低低的啜泣。

‘墨君大人的事,让青竹小姐这么伤心吗?’

春树忽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有些压抑。

“青——青竹小姐。”

“诶?难道是春树吗?稍,稍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分把钟的时间,青竹才把房门打开。

“你找我,”青竹视线下移,移到春树的胸口时,她的视线忽然变得幽怨起来,“有什么事?”

“青竹小姐,你刚才是在哭吗?”

“怎么可能,哈哈哈。”

“但是你的眼睛都哭红了哦,泪痕也没有消掉……”

春树望着青竹的脸庞,她脸上还有微微的泪痕,一双眼也红红肿肿的。不知怎的,春树的心中愈发压抑了。

“哈——被发现了么。”

青竹耸耸肩,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事的啦,墨君大人会平安出狱的,这不是你对我说的话吗,所以放宽心些,我爷爷说过啦,女孩子不能总是哭哭啼啼的。”

“啊?”

青竹不解的皱起眉头。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所,所以说,不要伤心啦,墨君大人——”

“打住,打住,”青竹把手横在春树面前,一脸苦恼,“你在瞎想些什么啊,虽然我的确很担心他,但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啦!”

“而且你,你说出这种话,证明你自己心中有鬼吧!”

青竹眯起眼,不怀好意的笑道,这样一转移话题,她就不用谈自己为什么哭了,她才不想再想起那个男人的脸。

“怎么会!墨墨墨墨墨君大人只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已,只是这样而已啦,心里有鬼什么的,才才才没有!”

“嘿,真的吗~”

“当当当然是真的啦,我只是相帮墨君大人忙,报答他的救命之恩,”春树义正辞严地说道,“不不谈这个啦,来,继续学书法吧。”

“就为这啊?”

“这可是我答应帮墨君大人做的事啊,当然得做好。”

“啊~啊~原来如此。”

屋外的吵闹吸引了九姬的注意,正捧着书读的她望了一眼房门。要说的话其实九姬并没有多用心的在读这本书,她还是为墨君的事分神了,因为在她内心深处,她总觉得墨君有哪里和自己很像,可具体是哪里她又说不出来。

吵闹声又大了些。

九姬合上书页,出门去屋外吹吹风。在走廊另一端的青竹和春树似乎没有发现九姬的存在,可这样也好,九姬已经习惯了孤独。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九姬发现自己一直都在看着谈天说地的那两人,直到她们进了房间。

“真好啊。”

九姬淡淡地说。

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与人说过话了呢?记不太得了,不过肯定有很长时间吧。

“那个女孩儿肩上的小狗,妾身有点在意呢。”

庭院里,有一只蝴蝶翩翩起舞,九姬盯着它默默发呆。蝴蝶离九姬越来越近,她不禁试着伸出手指,而蝴蝶也仿佛通人性一般,停在了她的指间。

蝴蝶扇动翅膀。

不,那不是蝴蝶,而是永远不及蝴蝶美丽的飞蛾,它擅自闯入了这世间最为奢华的宫殿,还不必卷入这深宫中的勾心斗角中。

可在这夜晚,对这只飞蛾来说有更险恶的东西。

那便是灯笼中火焰。

此处是皇城内的后宫,灯火通明。

它扇着翅膀,一头扎进熊熊燃烧的烈火中……

“啊。”

华贵的睡床被金色的纱帐所遮盖,因为那扑火的飞蛾,灯笼的火光猛然间恍如要熄灭一样,惊吓到了床上的女子。

“贵妃,怎么了?”

宪宗睁开眼,望向这个把他抱在怀中的女子。很多年前,在那处处暗含杀机的夜里,这个女子也是如此怀抱着她,把他藏在自己的怀里,就像母亲庇护孩子,姐姐庇护弟弟。

“陛下,无事。臣妾只是被刚才闪烁的灯光吓到了。”

“贵妃还是多心了,今日不同以往,大可安心入睡。”

宪宗宠爱的望着女子,女子当年容颜已不再,与宫中的年轻宫女相比,她都能做她们的奶奶了。

“是,陛下。”

宪宗却只有睡在这个比他还大了十几岁的女人怀中,才会有安全感。而当他闭眼准备睡去时,他才发现万贵妃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贵妃是有心事?”

“嗯,陛下,臣妾有一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说来听听。”

万贵妃亲切一笑,脸上的皱纹又深了几分,可宪宗喜欢她的笑,在他眼里,她的笑始终和自己六七岁时见到的她的笑颜无异。

“臣妾听闻关宁军中有一位新兵被当成妖物抓起来了。”

“还有这事?爱妃不会是听错了吧?”

万贵妃轻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我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告诉我的,不会有错的。”

“既然抓就抓了吧,”宪宗说,“不是说是妖物吗,尽早处决了好。”

“陛下,可臣妾还听说那个新兵只是关宁军为了平之前那件事的民怨而拉出来的替死鬼,如果是真的话……臣妾,臣妾不想让陛下的任何一位子民不明不白的死去。”

“哈哈,爱妃真乃母仪天下,深得朕心啊。”

宪宗笑着说。

“朕会多多注意的,若果如爱妃所言,那朕定不会让朕之子民枉死。”

(忙于码字,无时间修改,静待一日等本文沉淀发酵后食用更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