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院
一周后，斯黛拉终于离开了医疗室。
虽然走之前她被茱莉叶特拦下强烈要求再检查一次身体状况，但是斯黛拉以“全项正常”这四个字正大光明地从医疗师嘴里得到了“好了，你可以走了”这句话。
——多不容易啊！她在病房里休息了整整一星期，身上全是医药消毒水的味道，搞得她放在枕边的若连草手链都有点被感染的迹象。
而且，自从那天她擅自逃出来后，茱莉叶特就下令谁也不许来看她，除了阿索尔和安娜。
想到这里斯黛拉就郁闷得想撞墙，她原本是短时间内再也不想和那块魔鬼冰山有接触，可惜事与愿违，阿索尔每天准时与妹妹出现在斯黛拉床边，来了也是一句话都不说，就那样盯着她看，她觉得自己都快被盯出毛病来了。
直到最后一天，趁着安娜出去拿东西的间歇，阿索尔终于开了他那尊贵的金口。
“送行那天，是我行为不妥，抱歉。”
斯黛拉吓了一跳，因为这位北境苍狼竟然向人道歉了——她曾经觉得就算整个菲尔瑞大陆板块翻过来都不可能听到他说抱歉这两个字。
“呃，没事的，将军。”
是啊，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行为不妥”了，她早就习惯了……
“你是东海人？”
“嗯，我和一个朋友在东海芙蕾雅村生活，她就是个南方人，也会唱那首歌。”
阿索尔看上去像是放下了心，简单地点了点头，起身告别离开了。
——真是好险！斯黛拉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要在意当年的一些事，这到底是算好还是不好，她也不知道。
毕竟，那晚……
“唉……”
斯黛拉叹了一口气，不再纠结过去的事，加快了去往食堂的脚步。毕竟，每天医疗室的营养饭已经让她吃得都快吐了，她真的不能再多吃一天。
一想到又能与小雷、萨穆尔等人一起吃饭聊天，少女心里不禁快活起来。
“路易丝姐姐，早上好！”
她高兴地冲着窗口喊道，里面那位和蔼可亲的后勤部部长兼伙食负责人诧异道：“……斯黛拉？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从医疗室出来了啊。”
“哦！”金发美女路易丝恍然大悟，随后有些坏坏地笑了笑，“你以后吃饭不用来找我了，直接去那边吧。”
她伸手一指，斯黛拉扭头看过去，发现是食堂内单独被人划出来的军官饮食区，该区域的座椅都被打造成舒适的沙发样式，饮食种类也更加丰富。
印象中，好像汉克教官和兰伯特教官都在那边吃饭，偶尔也能看见瑞肯中校与莱斯中校、肖恩少尉在那聊天。
“为什么我要去那边？”
斯黛拉正疑惑，随后便看见了一个人坐在饮食区内悠闲地喝着咖啡，那人正是阿索尔将军。
“——我不去，路易丝姐姐。”她当即回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哦，斯黛拉。”
“为什么不行？我只是个普通下士，我要和大家一起吃。”
“嗯哼，有意见去跟他说好啦。”
“我……”
“斯黛拉，你来了啊！”
她还没来得及把“我不要啊求您了我坐原来的地方吃就好了别让我过去”哭求完，就听见了安娜活泼的声音。手臂被人揽过，金发双马尾少女已经黏在了自己的身上。
“安娜……”斯黛拉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撒娇，“为什么路易丝姐姐突然让我去军官饮食区吃饭？我和别人一样就好了……”
“啊，就是这个！”安娜不容分说地抓起她的手，满脸高兴地往那边走去，“从今天起你就和我一起吃饭啦，哥哥允许了！走啦走啦，我带你去领餐，肯特也和我们一起吃哦。”
斯黛拉听到这番话后彻底石化。搞什么？不是从此以后就应该离那个死将军越远越好的吗？为什么可以不经过她的同意就让她换地方吃饭？
“哥哥，我把斯黛拉带过来啦。”安娜明朗的笑容与阿索尔冷漠的脸形成了强烈反差，同是兄妹怎么能差这么多。坐在他身边的肯特不禁暗自感慨，并冲少女招招手。
“哟，斯黛拉，恭喜你出来了！”
“肯特大哥，早安。”斯黛拉僵硬地笑笑，肯特走过去用力地拍了下她的肩膀，让她差点在饭桌上——好久不受热情的“肯特拍”，真是让她有点不适应了。
果然是在医疗室呆得太久了么……
但是他边上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连吃饭都要和他在一起？
“哎呀，别怕别怕，有我在呢！”肯特笑笑，搂着斯黛拉想坐下，却被安娜狠狠地掐住手臂。
“肯特！这是我的位子啦！你不许随便碰斯黛拉！”
“呜呜呜……小的遵命就是了……你别那么凶嘛以后会嫁不出去的……”在安娜杀气腾腾的威胁下，肯特只好哭丧着脸坐回了阿索尔边上，然而再次祸从口出，阿索尔直接上手掰过肯特的手腕。
“哎哟！嫁得出去！嫁得出去！我都说了嫁得出去了啊……”
肯特痛苦的声音回荡在食堂中，斯黛拉勉强笑笑，犹豫片刻后开口道：“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你们，我还是回去吃好了。”
“为什么啊，斯黛拉？”正挽着她手臂的安娜与被阿索尔惩罚中的肯特异口同声。
“我和大家一样就好了。”斯黛拉笑笑，“都是军人，没必要特殊对待我。”
——其实是她一点不想再给阿索尔有任何接触她的机会，否则之前的借口全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她便一脸可怜地望向那双黑色眼睛。
“你留下。”阿索尔闭眼啜了口咖啡，冷冷发话，“留在这里。”
如此简短有力并带有极大危险感的七个字让斯黛拉很难把拒绝说出口。男子的目光已然深不可测，声音则平淡地继续道：“你身体那几天不适都是由于我个人判断失误造成的，因此我要承担起责任。从今天起，我会监督你的饮食，并让人定期检查你的身体状况，请配合我的工作，下士。”
监督她的饮食？
斯黛拉只觉得自己胸腔内发出一声悲惨的长啸。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二、兄妹不和？
然而令斯黛拉无比开心的是，阿索尔将军在做下这个决定后的第三天就神秘消失了。
自那以后她有两周都没再看见过他，与自己越来越好的心情相反的是，每天早上出现在餐桌上的安娜表情越来越失落，甚至还有些哀怨。
当某一天早上安娜已经失神得往红茶里加第四块方糖时，少女终于忍不住阻止了她，并关心道：“安娜，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看你总是失魂落魄的……”
“唉。”
回答她的是安娜一句重得不能再重的叹气声，那一向活泼摇摆的金发也如蔫了一般低垂着，安娜绝望地看着斯黛拉，有些委屈地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我和哥哥吵架了。”
“……啊？！怎么可能？！”斯黛拉差点失声尖叫，这对兄妹会吵架？！绝对不可能啊！
“我跟你讲啊斯黛拉！”说到这个话题的安娜终于表情有了些起伏，话语也多了点力气，“哥哥最近两星期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总是不睡觉，一直在和瑞肯中校他们开会，从白天开到黑夜，从黑夜开到日出！”
“这个，他们应该有很多要忙的吧，毕竟你哥哥是将军……”
“将军怎么啦！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安娜气得把红茶一口灌进去，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它已经甜得只有萨穆尔才能喝得下去，“将军也是人，也要休息的！他根本不知道休息！”
“……”
“我跟他说，‘哥哥你要多休息一下，休息好了才能做好事情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忙什么。’可他呢？嗯了一声，然后继续熬夜、通宵！我提醒了他好几次，他都是一脸严肃，跟我说小孩子不要学大人，叫我快去睡觉。”
“这个……”
“我怎么是小孩子啦？我已经16岁了！是他自己一直在把我当小孩子！”安娜气得开始狠狠撕咬面包，“好像他就很大啦？刚成年两年诶！刚二十岁啊！结果活得方式比我爷爷还要老！我还特地去后勤部问了问他们开会的这些天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得到的答案是只有咖啡和少量的牛肉！”
“开、开会肯定是要讨论什么重要的东西……”
“斯黛拉你不要帮他说话！”安娜越说越生气，斯黛拉只好知趣地闭了嘴，“最可气的是，哥哥竟然开始抽烟了！有一次我想进屋给他送点吃的，结果一进去就看见他、瑞肯中校、加尔文和肖恩少尉四个人吞云吐雾的，呛得我根本进不去，哥哥直接冷着脸把我轰出去了！”
“呃，我听卡提斯提过，压力大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吸烟……”
“与其抽那么多烟，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哪怕多睡两个小时！多吃点东西也好啊！我真是气死了，来这里从来没见过哥哥抽烟，结果他竟然背着我乱吸！”
“那个，军营里不是很多人都吸烟吗，这个还是比较常见……”
“你见到过那个烟灰缸吗？已经多得半支烟都插不进去了！谁知道有多少根是哥哥吸的啊？我以前就没见过他抽烟，好嘛，等他忙完了，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记得你们这边不是成年了就可以吸烟了吗？”
“我不管！吸烟有害健康！就是不许哥哥吸！”安娜气得一叉子扎上香肠，仿佛那是哥哥的皮肉一般，“当时我就气得要和他理论，结果他一句话都不解释，直接用命令压我，说如果我不马上离开这个屋子，他就亲自把我请出去，还要罚我！”
“……”
“你见过这样的哥哥吗？对妹妹下命令诶！他是谁啊敢来命令我！哼！自己不注意身体，咒他喝咖啡呛到！”
……
那日早上的食堂比往常多热闹了一些，不少当时在吃早饭的士兵都纷纷议论，说安娜琳丝小姐和阿索尔将军吵架了，为了庆祝这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士兵们训练的时候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额外卖力，兰伯特教官很欣慰。
当然，还处在会议室中的几人对外面的事情毫不知情，阿索尔将军更不知道的是，短短半天的时间，他和妹妹吵架的事情已经被传出了数个版本，有的是说他数日早出晚归似乎和某女子有染引起了妹妹的不快，有的说是他多日不睡觉导致脾气暴躁而对妹妹态度不好，还有的说他抽烟把烟雾吐到了妹妹的脸上——总之千言万语就是一句话，都是将军的错。
甚至还有胆大的人说，安娜喜欢上了某个男人，但是将军不同意，二人便彻底闹翻。前半天一直在营中跟着训练的加尔文听到这些话简直心力交瘁，所以晚上去找阿索尔的时候也是提心吊胆，生怕这些闲言碎语干扰了他的思路。
会议室和他早上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阿索尔将军、瑞肯中校、肖恩少尉三个人坐在不同侧，桌子上摆着一张地图、放有一些小标志，旁边的板子上挂着一张比较大的地图，有几张照片钉在上面，有的被红色笔打了圈。
三人的表情比白天要轻松了一些，或者说是如释重负。对上加尔文的目光，阿索尔点点头：“东海舰队确定为地方海盗了。”
“你要去吗？”
“不，我要去莱尔兰哈村。”
“东海我去就可以啦。”肖恩少尉的腿翘在椅子上，“只是几个海盗，又不是南方船只，随便我怎么闹都行咯。”
“那也要注意分寸。”瑞肯中校不悦地撇撇嘴，“谁知到伊齐王朝到时候又要找什么借口再打过来。”
“哼哼，知道知道。”
“那名境外人情况怎么样了？”阿索尔又问道。
“不太好，茱莉叶特对他用过催眠，但他说出的依旧只有‘恶魔’。”加尔文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他，“我委托格兰查了一些资料，关于境外人的文化和一些相关情报——不同部落和佣兵团所信仰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恶魔’长什么样子，每个部落也都是不一样的。”
阿索尔翻阅了一下资料，眉头紧锁。
“……话说，你们定了？”加尔文看着地图上的分布，“去往黑海的支援要调拨多少人？”
“整个后勤部都过去。”
“只有后勤部？”
“卢修斯不缺兵力。”阿索尔合上资料，淡淡地讲道，“就算人少，他也不会打不赢。黑海最考验的不是那些叛乱贵族和境外兵团，而是那里的环境。”
“看不出来吧，我们的阿索尔将军还挺相信他那位同僚呢。”肖恩少尉打趣道，“不过，首相这次为了彻底击溃黑海的反叛贵族势力，竟然派了咱们的‘军神’，给的命令还是‘全部歼灭’，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少在这里说闲话，服从命令。”瑞肯中校哼了一声，“将军，我去按照您的要求编组部队了。”
“明日早上五点报道。”
“是！”
他离开后，阿索尔依旧阴沉着脸，肖恩少尉拿出自己的烟盒发现只剩下两根后递给他一根，阿索尔也没有拒绝，加尔文本想开口阻止，但看他的表情还不是很放松，也没再多说什么，自觉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打开一包新的烟。
点燃了最后一只香烟，阿索尔低低吸了一口，望着窗外的夜色，沉沉地问道：“肖恩，你觉得首相小题大做？”
“啊哈，我自己的观点而已，我就是个小小少尉，怎么会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在那边随蕾娜将军战斗过两年。”
阿索尔闭眼，语调算不上是波澜不惊，却平得诡异。肖恩少尉有些惊讶，从椅子上直起身子，不敢相信地盯着他：“……您曾经是‘钢铁女王’的下属？”
“你知道为什么蕾娜将军会被称为‘钢铁女王’么？”阿索尔抬眼，“不是因为她现在驻守北境让境外人无法入侵，而是因为当年她在黑海面对五个反叛贵族的围剿时，还能牢牢守住直至援军到来。”
“……”
“蕾娜将军当时所留守的寒潮堡垒是这次被反叛贵族所占领的，曾经是北境最坚固的堡垒。现在入冬，地方舰队的规模也比上次要大，如果卢修斯不能打下来，北大陆应该没人会打下来。”
他说罢回头望向肖恩少尉，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以为，黑海只是普通的海域？那地方常年被风暴环绕，雨水比寒冰还要刺骨，什么活着的生物都没有。陆地路线只有一两条可行，海上路线完全被与对方联手的境外兵团掌控，而且那里到处都是冰山，普通的舰队根本无法平安通过。”
“……抱歉抱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肖恩少尉挠挠头，轻笑着道歉。
“首相做的决定，你我都应该清楚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是，我不应该质疑这个，将军。”
“我希望你知道的是——”阿索尔掐灭了烟按在烟灰缸里，“这次去东海打击海盗，也是首相本人的意思。”
“我懂我懂，以防万一嘛。”肖恩少尉说着站了起来，“那就先这样，我不打扰了将军，您也好些天没休息了，我组个队就出发~”
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阿索尔并不急着问加尔文是来做什么的，而是坐到沙发上舒展四肢，摘下手套，手指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我以为你不会说呢。”加尔文起身将刚煮好的咖啡递给他，“怎么难得有心情和他解释起来了？”
“我不希望我的下属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心存质疑。”
“所以派后勤部队过去是为了保证物资运输吗？你们打算打消耗战？”
“至少卢修斯是这么打算的——表面上。”
听出他不愿再多谈的语气，加尔文沉默地喝着自己的咖啡。不过比起这个味道，他果然还是更喜欢酒。
“黑海那个地方，幸运的人只会是饿死，而不是被风暴卷走、在天空中被撕裂，或者是被敌军抓到生吞活剥。”谁知片刻后，阿索尔突然开了口，低念着脑海中噩梦般的过往，他自己都未曾想过再度提起这些事的时候心情会是如此平静。“……你记得卢克么？”
“嗯。他被境外人抓到，我们看见他的时候，他被插在木棍上，像只烤羊一样旋转着。”
“还有吉尔伯特，被风吹到了敌方舰队的甲板上，他们把他做成了船头。”
“……你还记得？”
“我记得每一个人。”
男子向来低沉的嗓音泛着一丝喑哑，周围的蜡烛似乎是刚刚燃尽，整个房间逐渐黯淡。
加尔文看着桌上三个烟灰缸和被塞满烟蒂的咖啡杯，终于想起了自己来的主要目的——他犹豫半天都不知道要不要把白天的“军中八卦”和阿索尔讲，但看他此刻心情不佳，又觉得还是不要说比较好。
毕竟，对于这位妹控将军来讲，妹妹不理他可能比驻地失守的打击还要更大吧……
“对了，萨穆尔的研究进行得如何了？”
阿索尔突然问道，加尔文忙回答：“他说有百分之三十了，如果您有空，他可以和您做个初步测试。”
“等我们回来。”
“你真的要这样做？”加尔文见他语调平淡，忍不住又说道，“首相交给你的研究任务如果做成了，足以改变整个北大陆战场的格局——甚至是南北双方的局势。但你却把这么重要的任务只教给萨穆尔一个人，我认为太不保险了。”
“萨穆尔不是中央学院里的那些老头，也不是科纳莉亚家的学者。”阿索尔又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如果他愿意，他还可以改变整个北大陆的人的生活。”
“好吧，看在你认识他十年的份上，我暂且信你一次。”加尔文想了想，还是决定和盘托出：“你应该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吧？”
“？”
“你妹妹安娜早上吃饭的时候和丫头聊天，说你和她吵架了。”
“……”
“据说当时听见的人很多，所以现在估计整个军营都知道你惹她生气了。”
“……”
“然后我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你在外头找了女人，所以安娜很生气——不过我觉得这个应该是不实消息？”
“……”某人手里的咖啡杯发出了龟裂的声音。
“总之，请你回来之后好好想一想，怎么向妹妹道歉并平息这些言论吧，将军。”
三、下山准备
“兄妹不和”的谣言传得五花八门的第二天，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理论，阿索尔将军竟然带着几支部队直接离开了第八军团，除了少数军官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将近一个月，安娜的情绪都没有丝毫好转，因为她觉得哥哥就是不想和她解释，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离开了。斯黛拉对于这种家庭纠纷本来就没什么经验，所以也说不出什么来安抚她，反倒是肯特没事就陪在少女身边，一会帮他骂骂阿索尔那个混蛋哥哥，一会又试探性地帮他说点好话。
“你看啊，安娜，你跟这里骂他，气得是你自己啊。”某个休息日的早上，肯特语重心长地轻拍安娜的肩，“与其这么怄气，不如去找点事情做嘛。你想想，后勤部的人都走光了，小雷他们又跟我说缺这个缺哪个的，总得有人下山帮他们挑东西啊。”
安娜本来有些黯淡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亮了起来，瞬间的变换刺得肯特一愣一愣，他这话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买东西！”少女低呼了一声，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呢！花钱才是最快乐的！”
“嘿嘿，是吧，所以去下山买东西吧！”
看着肯特笑嘻嘻的表情，安娜心中突然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扩散开来，她一怔，脸色微红，忽然跑开了。
肯特奇怪地望着她跑出去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她不知道今天阿索尔回来，为了避免两人见面再吵，他最好还是提前把妹妹支出去。
——所以为什么反而是哥哥会怕妹妹啊！“北境苍狼”的外号在妹妹这里根本就是个纸老虎吧！
暗自感慨了两句，他大摇大摆地往军营后方走去，准备迎接某位倒霉的哥哥归来。
当安娜风风火火地冲进斯黛拉的房间时，褐发少女正在往脖子上戴一副项链。见安娜进来，斯黛拉先是一惊，然后快速地将项链塞入衣领。
“斯黛拉！今天可以和我一起下山逛街吗？”
“逛什么？”
“逛街啊！话说斯黛拉也有贴身项链吗？”安娜好奇道。
“嗯，算是护身符吧。”斯黛拉一带而过，“所以，逛街是什么？”
“……”安娜不敢相信地瞪大眼，“你，斯黛拉你不知道逛街是什么？”
“这个，毕竟我是生活在东海小村子里的人嘛。”斯黛拉不好意思地笑笑，“麻烦你解释一下？”
“好吧，就是好朋友一起上街买东西，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安娜的语调欢快起来，随即脸颊微微泛红：“买完东西我有事情跟你说，好不好？”
“……好啊？”斯黛拉有点疑惑地望着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的少女，“不能在这里说吗？”
“不行，会有人听到的！”
“好吧……”
“嗯，那你赶紧换上衣服，咱们下山去吧！”安娜说着扫视着斯黛拉的房间，“我记得你包裹里有件白色的衣服，会不会厚一些？你来时穿的蓝裙子太普通了，而且太薄。”
“……白色的我不怎么穿，是睡衣。”斯黛拉的声音抖了一下，“我直接穿军装不行吗？”
“不行！”安娜突然用力抓住了斯黛拉的肩膀，双眼放出恐怖的精光，“女孩子逛街一定要穿得可爱漂亮！你过来，我帮你搭配！我有穿的比较大的，绝对适合你！走！”
“呃？不是那个……”斯黛拉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安娜拽出了屋子。
为什么刚才这女孩的感觉那么像她哥啊……完全不容人拒绝。
安娜推开她房间的门走入内室，斯黛拉顿觉一股粉红的少女气息扑面而来——精致的木制家具，充满华丽花纹的柔软坐垫与厚厚的床褥铺在上面，房间各处都摆着可爱的毛绒玩具。
和阿索尔的房间一样，安娜也有几个很大的书柜，摆满了各种与魔法相关的书籍以及一些文学小说。她的书桌上整齐有序地放着一些书，少女研究所用的笔记夹在其中，画满魔法阵型验算的图纸被钉在桌前的墙壁上，上面写满了可爱的小注释。
安娜的床边便是衣柜与一座等身的大镜子。她的床头柜上还放着几张照片，均以精美的相框裱了起来。整个房间十分干净明亮，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弥漫。
“……这个，安娜……”斯黛拉有些瞠目结舌地望着她拉开衣柜，将一件又一件精致漂亮、然而自己根本没见过此种样式的衣服扔到床上，“我穿什么都可以的，你随意……”
“闭嘴。”安娜抬头以“你敢多嘴一句就杀了你”的恐怖表情扔出一句跟阿索尔相似度极高的话，“去镜子前面站好！没我的允许不许动！”
“……”
迫于进入鬼畜状态的少女的威胁，斯黛拉只能老老实实地服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