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就是那个被称为圣物的斩王剑!”

横棂站在两个叠起来的椅子上,双眼透过通风口眺望着被密闭水晶封印起来的那柄宝剑。

通体呈现如同冰芯一般的幽蓝色,而在剑的剑身前侧,还存留着已经变为暗红色的血迹,给这柄华美的剑加了一层战争的色彩。

那是在一百年左右之前的事情,一种被人类称为魔王的生物从世界中突然诞生。他们形态各异,有的拥有人形,有的则整个身躯都如同巨大的怪物。不过相同的是他们都有着远超过人类精灵或者是龙裔们所拥有的魔法和力量。象征着死亡和毁灭的魔王们几乎灭绝了这世界上所有的物种,直到百年之前人们找到了能够和魔王抗争的方法,并最终付出惨烈至极的无数牺牲后,赢得了这场旷日战争的胜利。

而面前这柄剑,则是斩下最后一只魔王头颅的圣剑,即使是远远望一眼也能感觉到内心心情难以平复……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整个身体都停止不住地开始了摇晃。

摇晃……

摇晃!?

不等等!?……这这这……这是地震了!?

脚下在不停地摇晃,木头椅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在加上一点点重量,它就将完成自己作为椅子的最终宿命——断裂了。

……等等,不对啊。这哪里是什么地震,这不分明是有人在抽自己的椅子吗!?

“啊啊!”

还没等横棂回过身来看看这个捣乱者的真身,下一秒他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是屁股与大地的亲密接触,而接触的代价,就是那股从股间传来哦剧烈麻木。

“疼疼疼!是谁!”

横棂揉着屁股,朝向破坏自己雅兴的人望去。

“我。”

自己面前的人是个美少女。

更正,只有面貌很美的少女。

她及腰地红色长发不加束缚地散开,琥珀色的澄净瞳眸盯着横棂。标致的五官透露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以及……

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的愤怒。

“横!棂!”

苏烟仿佛下达恶咒般念着这个名字。

“别人忙到连口水都没时间喝,你这家伙居然在这里偷懒?!”

“不不,这不是偷懒。我在瞻仰那柄结束了魔王时代的斩王之剑,这是伟大的艺术行为,这怎么能说是偷懒呢?”

“肆无忌惮地偷懒也就罢了,还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所以,你这家伙如果不想接受火焰的考验就赶紧给我回去工作!”

苏烟姣好的面容上堆积着怒气。

完蛋了……这家伙只要进入愤怒状态,十有八九会演变成我的灾难。也就是:

“我好不爽”——“我要揍你”——“吃我火球”——“你没事吧?”——“快叫医生”这种套路式的情况。

快想出什么办法解决,快开动你智慧的脑袋……哎,不对。我是个笨蛋来着?况且这种高难度的问题,估计交给阿伦戴尔议会处理估计都无法解决吧……

哎!?不对,我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你这个家伙!吃我火球!”

今天是多么的阳光明媚啊……明媚得能够让你直接跳过两步程序了吗苏烟!好歹给点反应即缓冲时间啊!

今天的大小姐,脾气也是这样的不佳。

炽烈的火球从苏烟的手中凭空升起,升腾起的火光在空气中跳跃。

烫烫烫……这个只知道暴力的家伙!

这种变态的能力存在于这种人身上简直是一种罪恶。

火爆的脾气+能够控制火焰的能力+时间空间上的巧合=

横棂的英年早逝。

不要啊这个等式不能成立!

快要烧到头发了!

冷静,横棂!

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面对自己要被炙烤的处境。

想想自己以前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好像自己每次都是从病床上醒过来的才对。

再想!

坚持,

正义,

勇敢,

牺牲?

不不不,这种时候我怎么会想到诅咒之子守则上去。

再晚一步说不定自己真的要勇敢地牺牲了。

姑且……

“那个……苏烟?”

“什么!”

少女的愤怒加在出口的语言之上。

火药味十足啊,这个人型自走火药桶。

总之先赶紧转移话题……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

“那个……这里不是工作区啊……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

“我……我来抓捕逃避工作的懒蛋。”

苏烟眼睛四处观望着,仿佛在找寻什么。

以自己长期的观察而论,这种动作说明这家伙在说谎。

很好,这家伙似乎露出了破绽。接下来就是一举反击的时机!

这里是展区最无用的储藏区,在这样一个巨大无比的建筑内,再多三倍的稀奇物品也不会多到展览区域放不开的程度。所以这里一直是空闲的状态。

苏烟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

原来这家伙也跟我一样,是来偷懒的!

“喂我说……”横棂整理着措辞。

这个人形火药桶的引线还在缓缓燃烧着,这个时候可不能大意。

“斩王剑马上要被封存在黑曜石柜里了,都过来了,你不打算看看么?”

“为什么我要去看啊?我对那种东西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苏烟扭过头,极力表现出自己不感兴趣的模样。

喂你这傲娇都写在脸上了好么……

“明天斩王剑可是要被运走了,不看一眼可是要后悔的!”

横棂适时备好台阶,等待这个大小姐接话。

苏烟手中的火焰忽然消失,空气中原本升腾的温度骤然冷却。

她像水蜜桃一样充满青春气息的脸颊上飘上一抹绯红。

“当然……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眼吧。”

大小姐我等这句话已经快等不及了……

苏烟走到通风口附近,一只脚踏上凳子,另一只脚顺势登上另一只凳子的顶端,然后……以很轻柔的姿势,

摔在地上。

“呃……你没事吧苏烟?”

平衡性差也是这家伙的无数缺点之一。

一般没机会表现出来我都快忘记了……

仔细想想,这家伙除了有一个天生的好脸蛋其他好像什么优点都没有啊。

“笨蛋横棂!快来帮我按住这俩蹩脚的凳子!”

苏烟拂拂身上的灰尘。

今天苏烟少见的穿着阿伦戴尔展览厅的工作制服。也许是今天稍早的时候木精灵之王造访展厅的原因?

虽然这家伙脾气火爆,不过说实在人长得确实很美。淡黄色的宽上衣,更衬托出了她独有的金色瞳眸的水灵和澄澈。及膝的紫色短裙正符合十六岁少女的年龄,活泼而纯真……而若隐若现的裙底下……

不行不行,下面是ng的,绝对ng!

横棂,作为一个健全的16岁少年,你要有所羞耻!

横棂摇摇头,继续平衡着叠起来的凳子……正当他准备这么做的时候,少女稍显瘦弱的身躯便向他倒过来。

“喂喂喂!”

40公斤的重量无法避免地压到男孩的身上,并继续受着地面的引力向下落去。

“啪!”

少年少女都躺倒在地上。

“我说苏烟,你这平……”

横棂睁开眼睛,又慌忙闭上。

不过为时已晚,苏烟那个带着布袋熊图案的胖次已经映入了这个十六岁少年的眼帘。

苏烟你几岁了……怎么还有这种……癖好?

“你这个无礼的流氓!”

下一秒,苏烟一脚将横棂踢到数米之外。

阿伦戴尔展览厅,这个世界上拥有最多稀奇古怪东西的地方。

居住在阿伦戴尔的木精灵们最擅长的魔法就是搜寻魔法。上一任木精灵之王曾经吹嘘说,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宝物,就没有木精灵寻找不到的。这话虽然说的太圆满,但论起寻找宝藏最需要的灵敏的鼻子,没有一个种族能够和木精灵相提并论。

这也造就了这座在整个世界的探险者中闻名的圣地。

每年的夏季,是阿伦戴尔展览厅例常向公众开放的时间。无数从这片大陆的各个城市慕名前来的人们,只为了一饱自己的眼福。

而在这种繁忙的时间里,展览厅都会在原有的工作人员基础上招收临时的劳动力,以缓解每天巨量人流对于展览厅正常运作的压力。由于其丰厚的报偿和不算沉重的工作负担,总是会有一群暂时没有更好工作的人们争相报名。

被选中的苏烟和横棂,从某个角度来说都是幸运儿。

结果被踢中的鼻尖直到工作结束都还在胀痛。

虽然说起来是她不小心,但最后从中有所受益的人好像只有我……

不对那叫什么受益,看到一个幼稚到十岁女孩子都不一定会穿的胖次图案叫做受益么……

总感觉好亏啊!这鼻子已经肿到了无法从视线中移开的地步了。

横棂习惯性的拿过一份土豆盖烧饭,回过头去。

真是冤家……那个看不穿心理年龄的家伙就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而且自己的视线还和她交叠了……这家伙很明显地别开了视线,还哼了一声……

好吧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对吧。作为一个能屈能伸的新时代大丈夫,主动认错这种事情还是简简单单能够做到的。

“喂……苏烟,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你听我说,那是不可抗力。”

横棂将自己的食物盘放在苏烟正对面,开口解释着。

从早上不小心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到现在,苏烟大小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已经与空气同化。

“不是故意的,”苏烟停下舀动着鸡蛋汤的汤勺,“也就是说,你已经很明白无误地说出了你已经看到了这个事实咯?”

苏烟抬起头,盯着横棂的眼神中仿佛有着千万根细针。

糟糕!

横棂你这个傻瓜,干脆抵赖到底不就行了!这不就相当于自己招了……

“不不不,我没有……我只是怕你会误会……所以,你看我这个人连话都不会说,哈哈。”横棂明显感觉到自己的额头正在渗出汗水。

苏烟的眉头仿佛扭在一起,琥珀色的眼睛中倒映着横棂稍显慌乱的身形。末了,苏烟四处张望着,确定没有人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然后这家伙将脸颊凑近。

“如果,你要敢说出去,我就让你感受下什么叫做火焰的极刑!”

声音虽然轻微,但其中的分量丝毫不轻……

苏烟将还剩下半碗的汤汁一口咽下,空碗稍加力道地拍在横棂面前。

“还有,帮我洗碗,必须锃光瓦亮,晚上还给我。”

“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

横棂目送着苏烟离开餐厅,一口大气呼出。

“什么嘛这家伙……”

横棂摇摇头。

明明每次都是很理所当然的样子把碗交给自己来洗,刚刚的命令就好像在声明她洗过自己的碗一样……

不过这也是这家伙的一贯作风就是了。

一天的工作虽然不算忙碌,但是一直没能坐下过的身体还是很留恋椅子的感觉啊。

不过还是早点回家才是正道啊……

洗完碗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了,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呢。

不过……在此之前,

横棂悄悄回到了展厅当中。

没有什么比人的好奇心更能驱使人去做事了,尤其是那种稀奇珍宝对自己的那种吸引力,更是让人难以自拔啊。

横棂在放置满各式展品的回廊里踱步。

距离最后的闭馆时间还有大约一个钟头,游客已经陆陆续续离开,原本熙熙攘攘的展厅,现在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那就开始吧。

横棂仔细地观赏着一个又一个珍宝。

“火山之心。”

离自己最近的东西,是一块硕大的巨石。黑色的主体上布满了鲜红色的条纹。

这块巨石是从大陆的最西端的虚烬火域的内部取回的火山内核,表面的岩浆流仿佛有灵性,在遇到阳光照射的状态下会产生如同活水一般的流动性。

“虚烬火域……那里是与死亡相等同的大陆边缘啊。”

这群不要命的精灵,真是难以理解。

继续往下看其他的吧。

下一个是……

一个古色古香的陶罐,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细小颗粒。一眼望去,应该是很久远的出土物的样子。

“经过认定,该陶罐里面的物质是千年之前的大米和燕麦熬成的稀粥……”

食欲真是骤减。你非要告诉我这一团黑乎乎的,像泥土一样的东西是粥……

我宁愿饿死都不会吃!

下一个下一个。

“古代黑龙产下的变异蛋,幼龙在蛋孵化之前就已经死亡,所以和蛋融为了一体……”

这……

下一个下一个!

“一棵生活了三千年的槐树树根里共生的球菇……”

拜托,就没有正常点的东西么?

“在五千年前灭绝了的黄金蜥蜴的风化尸体……”

没人关心这些好吗?

“巨螯蜘蛛已经被石化的蛋……”

……

崩溃。

这个展厅果然不愧被誉为这个城市的最奇怪之地。

没有古画古书,或者哪怕是正常一点的收集物么。

横棂四处观望着。

一束朦胧的光线扫过他的眼睛,横棂循着视线向光线的起点看去。

那是一块黑色的琥珀石,光线是从头顶上的吊灯传出,经过琥珀的反射进入了自己的眼睛。

怀着一丝兴趣,横棂走近那块琥珀石,定睛观察着。

那是一块完好无损的精品。

光滑的琥珀表面圆润没有一丝划痕,保存的完好程度让人吃惊。不过最吃惊的还是里面封存的小动物。一般常见的琥珀,里面都会有一些昆虫或者是树叶之类的东西。

不过这种常见的东西当然不会被阿伦戴尔的精灵视为能进入其展览厅的珍品。

这块琥珀里面,躺着一只幼小的蝙蝠。白色偏黄的脚掌,在灯光的透射下清晰可辨,黑色的翅膀微微张开,头部埋在翅膀之下,只有尖利的长喙暴露在外面。

吸血鬼的原型体,濒临死亡的时候,在巧合之下被黑色松脂包裹,最终形成了这一珍奇的琥珀石。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确认的吸血鬼的标本。

横棂确认着展牌上的说明。

吸血鬼这种东西,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尽数灭绝了。现在能听见的有关吸血鬼的事件无非是道听途说甚至是谣言而已。

没想到这里居然能看到这种珍奇的宝物。

这座阿伦戴尔的最奇怪的场所果然名不虚传。

……

说起来,这座城市中本来充满了种种奇怪的事情。

例如会飞行的房子啦,会说话的猫咪啦,很多很多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当然这座什么奇怪东西都存在的展览厅也是其中之一。

还比如……

一阵穿堂风吹过,险些让横棂摔一跤。

横棂思绪收拢。

这全封闭式的建筑中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强的风……

就在横棂愣神的时间,又一阵风拂过。横风掠过横棂的耳朵,短时间带走了他的听觉。

不是梦。……所谓奇怪的现象,现在似乎就在自己所在的位置真实的发生着。

横棂停下脚步。

风声渐渐强烈且变得绵长。悬挂在大理石墙壁上的画幅开始剧烈的摇晃,发出吱呀的响声。

天花板上的铁质吊灯摇摆不停,仿佛随时就将要从空中坠落。

空气中响起了清脆的歌声,音符相接,串联起来如同咒语。

横窜过展厅的气流随着歌声变强而猛烈。

地面上铺设的瓷片变得松动,相互碰撞叮叮当当乱响,墙壁向内明显的倾斜,横棂抱着头,蹲在一个看起来较为结实的墙角边。

“世界终将迎来终结。”

歌声中用精灵文吟唱着这不祥的句子。

瓷片被风卷起,拍在倾斜的墙体上,碎成几片随着狂风四散。墙壁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向内折断,石灰和大理石倾泻到大地之上。吊灯笔直坠地,发出刺耳的金鸣声。

琥珀石被振开,笔直飞向天空,几秒之后坠落在地上,散成无数黑色的碎片。黑色的蝙蝠暴露在空气中,化成一片灰色升腾的烟雾。

眼前的一切仿佛失去了重力,在半空中飞旋着。

横棂闭上眼睛,双臂环抱在头顶上。

这是世界末日了么?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降临到我的头上?

耳边传来交织着空灵清脆的歌声,风呼啸的声音,远处也许是被天花板墙壁砸中的人的叫声,哭喊声。

横棂蜷缩着,如同一只暴露在阳光下的蚯蚓。

谁来……救救我?

横棂将手指伸向右臂上的符文,也许这个时候只有自己能够帮助自己了吧。

身为诅咒之子,横棂的几乎是整座城市的这个群体中最弱小的,仅仅具有最多一分钟的通感强化的能力。很不讲道理的是,只有感觉被强化过,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和以前完全一样。不能跑的更快,跳的更高,甚至闪躲的更敏捷。

而且用过之后的副作用是,自己的感觉会在短时间内下降到一个极低的水平,基本和刚刚从梦中醒来的平常人差不多。

算了吧……在这个场合根本毫无用处的能力……

横棂重新将双手扣在头上。

一片尖利的碎瓷片随着风流,笔直插入了横棂的右胸。鲜红的血液沿着伤口喷射而出。

疼!瞬间抽离了全部感觉的疼痛沿着胸口的神经传向横棂的脑部。

“啊啊啊啊啊啊!”

横棂痛苦的伸展着四肢,抽离出已经被血液浸染的瓷片。

这座百年的建筑和百年来木精灵积累的宝藏,在狂风中被撕扯成碎片。

风停了。

横棂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一切都已然面目全非,暗黄色的晚霞带着一丝微弱的血色。四周的建筑完全倒塌。

不,还有一座尚且存留着其原貌。

那座总是存放最珍惜之物,被无数精灵符印所守护的阿伦戴尔展览厅的主厅还几乎完好无损。

血液不停的渗出,肺部的疼痛,让横棂几近昏迷。

“咻!”

面前飞过一柄匕首,带起的风浪吹散了横棂额头的刘海。

沿着匕首的路径望去,一个中年大叔模样,与自己穿着同一种制服的男子倒在地上,心脏处被狂风撕出一个通透的洞,血液从两端同时喷出。

那不是匕首,那是聚集的风团。

{视野渐渐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晰……

被狂风洗礼的耳朵,只能听见隆隆的耳鸣声。

意识远离自己的身体,

这就是自己的结局了吧?}

是谁!

横棂回过头,看着匕首来临的方向。

那是一个有着姣好身材的女子,她翠绿色的头发束拢,像瀑布一样笔直落在身后的大地上。她的眼睛呈现通透的蓝色,修长的双手各聚集着一团急促的风。

她的嘴唇轻轻耸动着,似乎是在吟唱不知名的歌谣。

风,歌声,轻易抹去人的生命。

横棂不得不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制造出这片废墟的人。

“把,斩王剑,交出来。”

停止了歌声的女子向那座毫无损伤的主厅高喊着。

这种程度的魔法咒文根本无法撼动那百年积累下的守护符印。

斩王剑毫无疑问在那座还屹立着的建筑当中。

女子迈步向前,能够单独与自己相抗衡的生灵,在这个城市中还不存在。自己在这片安宁的土地上沉睡了一百年,为的便是重现百年之前的毁灭。

而首先,那柄能够斩开所有风暴的斩王剑,必须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手掌中聚集的风刃能够轻易割下毫无防备的精灵的头颅,少女决心灭绝这片废墟中的所有生灵。

绝大多数的生灵难逃被废墟活埋的命运,不过也总会有几个幸运的生灵能够侥幸偷得性命。不过,那仅仅是把他们的生命延长了数个分钟而已。

那个二十米之外胸口仿佛有伤的家伙就是其中之一。

女子用咒语束缚的风在手掌中旋转,形成肉眼可见的白色螺旋,女子面无表情,轻抬右臂,解除束缚的螺旋如同弓箭一样,笔直飞向那个可怜的精灵。

跑啊。

横棂迈动着步伐,螺旋与他的身影擦肩而过,撕裂了他的衣袖。

疼!

将将闪过那团螺旋,手臂上接触到风团最外侧的皮肤已经被撕掉少许,露出了粉红色的血肉。

这是生死关头。

横棂集中着被伤痛折磨地已经不剩多少的注意力。

面前的敌人自己很难抗衡,而在这个时间下,馆内的诅咒之子护卫大多都已经离开,少数的研究人员,更是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不,与其说没用,不如说他们被压在废墟中别被发现才好。

尽管基本是死路,也只能先拼一把了。

横棂努力直立着身体。

肺部被刺中的部位传来阵痛,这股痛觉反而刺激自己变得更加清醒。

大口呼吸着,口中喷出的唾液似乎带着一丝微弱的红色,不过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管那些。

等待她的下一发进攻,然后巧妙地闪躲开,争取能够近身。

横棂摸着自己腰带后方随身携带的短刃,机会只有一次。

不能有任何的疏忽。

女子仿佛也不耐烦了,双手挥动,风刃离手,交织的风暴从二十米之外飞来。

“就是现在。”

横棂将左手扣在右手的符文之上,手指甲刺入手臂中,忍着痛苦撕开嵌在皮肤中的符文封印。

视野中的一切变得异常清晰,原本超过了音速,带着音爆声的螺旋现在如同电影中的慢帧一般,从左右两侧慢慢靠近着。

横棂向前极速奔跑着,一个鱼跃躲过了左侧的风暴,空气在耳畔爆炸,如同雷鸣,衣服在风中被牵引,缓缓裂出缝隙,从身上剥落,又碎成无数的衣物碎片。横棂迅速起身,再向右侧摆动着身体。另一团风暴来临,几乎擦着横棂的耳朵飞了过去,带走了横棂的听觉。

横棂离那个女子还差五米。

左手张开,从后面取出短刃,再交付给右手,向前冲锋的速度没有任何的减缓,女子的手部动作在横棂看来简直是垂危老人在挪动着自己的手掌。

很好,下一团风团还没有被聚起。自己赌对了。

横棂的左手向前伸直,下一秒,他就能扣住女子的肩膀,然后将匕首刺入她的心脏。

女子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一样,横棂以极快的速度奔跑到她的面前,然后左手五指张开,死死地攥着她的右肩。右手的短刃抬起,以最大的力量刺向女子。

预想中的血液并没有喷薄而出,反而,用钢铁做的短刃在一股从女子身体中传出的飓风之中被绞成一团废铁。

横向的风从女子的近侧吹起,急促的风声从横棂刚刚恢复的耳朵响起。

横棂被这股力量摔出十米之远,直直撞在废墟中未被吹倒的大理石柱之上。

“啊……咳咳……”

胸口的伤口被风撕裂,变得更为痛楚,鲜血从破裂的血管中喷出。

视野渐渐模糊,什么都看不清晰……

被狂风洗礼的耳朵,只能听见隆隆的耳鸣声。

意识远离自己的身体。

女子活动了一下刚刚被横棂抓住的肩膀。

单独挑战风之魔王,是件很有胆量的事情,不过,也是件愚勇的行为。

虽然他早晚会因为失血而死去,但是为了嘉奖这份胆量。

艾俄洛斯决定赐他早日上路。

手中飞速地聚集着风流,仅仅十数秒之后,一团因为高速而变得发白的螺旋从手中产生,女子轻轻抬手,风螺旋笔直向少年飞去。

他的头颅和螺旋接触的瞬间,就将碎成无数骨块。

但这次好像和预想并不相同。

刚刚离手的风螺旋中混入了一抹灰色的烟雾。急速旋转的螺旋以可见速度被不知名的阻力削弱着,最终化为了轻柔的微风散开。

灰色的烟雾在空气中渐渐凝型,人姿态出现的幼女吸血鬼睁开血色的眼睛。黑色的礼服展开,暗红的裙摆随着微风摆动。身体后方,一对漆黑的翅膀舒展,突兀的翅骨末端伸出圆润的八根骨刺,在夕阳下反射着淡淡的金光。

“你……伊丽莎白·巴托莉!”

女子的心底不再平静。这个面孔她再熟悉不过。保护她,替她受下斩王剑最后一次劈斩的吸血鬼之王,替她面对死亡的那个小家伙稚嫩而俊俏的脸颊,她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然后,她几乎以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没死?”

巴托莉没有回答。

她望向自己的表情很茫然,没有掺杂任何的感情,仿佛自己和她从来都不才曾见过,就像两个在马路上偶遇的人一般。

断线人偶,如果寻找一个形容词的话,这个词汇便再契合不过。

“喂……巴托莉!我是艾俄洛斯!你不认识我?”

艾俄洛斯喊道,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喊着。

面前的小家伙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失去了听觉一般对艾俄洛斯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这样?怎么这样!”

接下来,更让艾俄洛斯不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巴托莉转过头去,双眼盯着那个将死的少年。她的手掌发出金色的亮光,幼小的身躯蹲下,将手掌贴在少年的胸口。

圣女的祈愿。

艾俄洛斯默念出那抹光芒的咒名。在她的一贯印象中,巴托莉是魔王当中最为仇视生灵的一员。然而……亲眼看到她为一个平凡的精灵治疗,这种事实瞬间颠覆了艾俄洛斯的记忆。

这个小家伙……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俄洛斯的脑海一片混乱。本应该在一百年前就死去的魔王巴托莉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却好像换了一个灵魂一般,不仅记忆丢失,而且连性格都变了。

原来的那个吸血鬼可是个动辄用千人之血沐浴的怪物啊。

巴托莉站了起来,目光重新对准艾俄洛斯。

风之魔王艾俄洛斯收起手中的所有风咒,脚踏地面,飞向了暗黄色的天空。她投下的目光中,那个收起黑色骨翼的吸血鬼与她对视着,目光中没有好奇,更没有留念,像一对猫眼石做成的珠玉,内部没有任何情感。

“救救我,救救我……”

少年附近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声,一个除了头部和右手其他全部被天花板压住无法动弹的男人向巴托莉极力伸出手掌,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而年幼的吸血鬼确实也转过头来,望着他那可怜的模样。

巴托莉慢慢向男人的方向移动着。

……

噗。

巴托莉的脚掌踏在男人的头颅上。脚趾上倒生的尖刺猛然刺入男人脆弱的血肉当中,殷红的血从伤口中冒出。然后,巴托莉向脚部施加着力量……男人的头颅碎成几片,飞溅起的鲜血染红了巴托莉雪白的脸颊。给这个如同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女孩添了几抹妖艳的色彩。

巴托莉面无表情地抹去了脸上的血液,

然后回身望着那个躺倒在废墟之上的少年。

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