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汝能駕馭老朽之火焰么?”

 

“血染上了我的羽翼,你會接受墮落的天之使者嗎?”

 

“不傾倒於本小姐之魔性,您還算是第一個呢。”

 

............

 

......

 

...

 

“汝會忘記老朽嗎?”

 

“你會忘記我嗎?”

 

“您會忘記本小姐嗎?”

 

............

 

......

 

...

 

“別了。”

 

“再見。”

 

“貴安。”

 

………

 

……

 

 

“哈!”

“莉澤?你醒了。”

“嗯......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像。”

“我也是。估計是Origin的記憶,亦或是......駕駛員的記憶。”

“有點悲傷呢。”

“這就是概念化的盡頭嗎?”

“概念化?”

“不,沒什麼......你現在能看見什麼?”

“藍天,一望無際的藍天。”

“感覺如何?”

“還好。”

“我會陪你到最後的。”

“嗯,謝謝。凱爾?”

“感覺不舒服嗎?”

“不,凱爾你學過(駕駛)魔石機?”

“沒。”

“那麼這是你在操作嗎?這種飄在天空的感覺。”

“我認為飛翔的感覺就是這樣。打個比方,你從來沒在空中飛過,但做夢時卻能很確信飛翔的感覺。大概是Origin在適應我的印象,正藉助我的想象運動着。”

“似懂非懂。不過我不討厭這種感覺,像在做夢一樣。”

“做夢嗎......不過我們是活着的,實實在在地活着。”

“是呢。凱爾,還有件事想和你確認。”

“什麼事?”

“那封信,是你寫的吧?”

“此話怎講?”

“因為父親寫信的用語會更簡短,儘管字跡很像。”

“......”

“抱歉,我沒有責備凱爾的意思,而且這是父親拜託你寫的吧?”

“......”

“凱爾,如果是你的話,肯定會選擇直接告訴我,而不是把信給我。真是的,那個人就不能好好跟我說么......”

“莉澤......”

“父親承蒙你的照顧了。謝謝......嗯?那邊的是?”

“看樣子飛往多米利昂的路沒有想象中那麼順暢啊。而且那邊似乎出了點狀況。”

“怎麼辦?”

“魔法的公式輸入就交給你了。我這邊......如果是Origin的話,露娜的那個把戲應該可以輕易實現才對。”

 

 

 

“貝奧蘭迪·賓諾古埃爾,我問你,權威因何而存在?”

“權威當然是建立在人的需求上,所以才需要魔石機來保護我們免遭外敵的侵襲!”

沒錯,不需要擔心,凱爾·O·馬吉柯已經沒有後手了。貝奧蘭迪既已得知人類軍的潰敗與Corrector的崩毀,眼前的這個男人只不過能行口舌之巧,完全無需視作威脅。

“答得好!但是在多米利昂和平穩定的情況下,女神信仰為何會存在呢?如果真如你所說,女神是虛幻的,那麼虛幻又怎能幫助多米利昂維繫至今?”

面對凱爾的質問,貝奧蘭迪一時語塞。千百年來,多米利昂在轉移前雖然稱不上處境良好,但至少未受過侵略,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損害也就只有不久前奇洛緹城的損毀。

“因為這源於人們的需求啊!”凱爾展開雙臂揚言道,“人們祈求什麼?人們祈求和平,祈求生活平安,祈求能填飽肚子......女神能一一實現么?”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凱爾搖頭道,他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視着廣場上的人們,“無論女神存在與否,人們還是選擇信仰女神。因為女神是人們希望的載體,她可以隨人們的希望改變。”

“因此人們才懼怕神罰,女神希望我們這麼做,其實是我們希望女神認可我們這麼做,如果未能實現希望,那麼接受神罰也就是理所當然的。純潔、純正、永恆,多米利昂賦予女神的印象,如果去一一詢問在場的人,得出的結論恐怕也會不同吧?畢竟每個人對這三個定義的解釋是獨立的。”凱爾將視線轉向貝奧蘭迪,“那麼有形體的魔石機能夠隨人們的希望改變嗎?他們不會。機械的權威是固定的,是不可逆的,而給這個權威下定義的就只有一個人。沒錯,就是你,貝奧蘭迪·賓諾古埃爾。”

“用Corrector攻擊多米利昂的索第雷吉歐市長是打算給我扣上獨裁者的帽子么?我們怎麼能坐以待斃?”貝奧蘭迪額頭冒出了冷汗,但他的語調並未顯露出慌張。

“我為在那次攻擊中喪生的奇洛緹市民哀悼。很遺憾,那是一場悲慘的事故。”話音剛落,另一組影像出現了,映在裡面的是崩毀的索第雷吉歐塔,“因此,未能擔當和平象徵的Corrector迎來了崩壞,這樣的權威是不需要的。索第雷吉歐並無攻入多米利昂的打算,與此同時,人類軍亦已潰敗,但這場戰爭真迎來了結局嗎?”

言罷,第三組影像投影到了空中。影像中,第一梯隊的士兵們正在與棕、藍、綠三色的魔石機戰鬥,慘遭擊墜的龍體如雨點般落入海中。

 

“那、那是我們的軍隊。”

 

“魔石機在攻擊我們的軍隊!”

 

“魔石機不是多米利昂的守護者嗎!”

 

底下的人們再次沸騰了,矛頭直指台上的貝奧蘭迪。

古烈!身為同志的你為何要阻撓我!貝奧蘭迪咬牙切齒地朝身後的護衛吼道,“這些影像到底哪兒來的!”

“周、周圍都調查過了,它們是憑空出現的!”衛兵對此也是一頭霧水。

“怎麼可能,難道凱爾·O·馬吉柯就在附近?不對,記得多米諾那時的確出現過類似的魔法......”貝奧蘭迪目光游移,顯得手足無措。

“死去的人無法復生,即便哀悼也不會輕易抹去市民的悲傷,那麼,”影像中,一道銀影劃破蒼穹,一頭扎入了交戰雙方的中央,銀色巨人的存在填滿了人們的視野,“請允許我代表索第雷吉歐市,嚮往着和平、共榮的索第雷吉歐市,為戰爭的結束獻上一點綿薄之力。”

 

 

“同樣的反應有三台......不,海裡面還有一台。四台嗎?有點棘手呢。”

“誒?凱爾你不是————啊啊啊啊啊啊!!!!!!!!”

視界劇烈震動,蒼空瞬間顛倒,眩暈感攪得胃酸直往喉頭涌去。

三台魔石機不由分說地朝Origin發起了攻擊,後者則以自由落體的姿勢勉強躲過被風加速過的土樁。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多米利昂的軍隊開始往後撤。

“唔咕咕......這台機子有武器嗎?”

“不清楚,但是可以試一下。”

水柱迎面襲來,Origin舉起左手,染上金色的手掌展開了風的屏障。頃刻水沫飛濺,如崩壞的噴泉,四散的水柱在空中匯成一道瀑流。

“那是Golden Knight?”

“嗯,既然Origin在適應我們,那麼我們就可以加以利用。”

“這樣的話————”

Origin以優雅的後空翻躲過了從海底射來的電磁炮,與此同時,它從虛空中抽出一根銀色的權杖,權杖頂部展開,綠色的皇冠迅速旋轉。

“機體的運動交給我,莉澤你專心讀取公式,能做到吧?”

“當然,有點像以前遊戲廳玩到的射擊遊戲一樣呢。”

青藍的電火自皇冠頂部射出,電磁炮留下的傷痕尚未癒合,新的傷痕即從天空延伸至海面,在墨黑的布幔上撕開了一道口子。半晌,大片蒸汽自水下噴出,隨着一陣悶響,數十米的水柱噴發而起。

“幹掉了一台。”

“海底的反應消失了,幹得好。”

“省得被偷襲,咕哇!!!!”

敵方並未留予凱爾與莉澤喘息的時間,棕色的土之魔石機突然從上方落下,包裹着砂石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Origin的右肩上,肩甲碎裂,碎屑飛濺,機體無法保持平衡而墜向海面。

“嘖,戰場變成立體的話果然難以適應,襲擊來得太突然。”

“凱爾!下面!”

此刻,水之魔石機以背貼海面的姿勢移動到Origin的下方,藍光乍現,以其為中心,數道激流從海上隆起,迅猛地朝Origin刺去。

“哼,我正等着呢。”

Origin維持着墜落的體勢迅速轉身,同時揮起閃着青光的左手,撒出如霧的冰粉,接觸到冰霧的激流立刻凍結,水之魔石機亦難逃牽連。Origin順勢送出右腿,踢在凝成冰柱的流水上。

 

呲嚓————

 

冰柱碎裂,無數冰塊順着重力的牽引,化作隕石砸下,沐浴其中的水之魔石機即被壓潰,消失於銀粉的落幕下。

“右肩損壞,手臂運動受阻,恐怕會影響Sliver Crown發射的準度。”

“只要能動就行。”

“嗯?全身都動不了了。被纏上了嗎?”

想要爬升以迎擊土之魔石機,Origin卻停在空中動彈不得,機體的關節都被風之繩索禁錮,嘎吱嘎吱的呻吟不絕於耳。

“被算計了呢。”

“棕色的來了!”

只見土之魔石機拖着棕色的軌跡從正面疾馳而來,其揮舞着膨脹有卡車車頭大小的拳頭向Origin砸來。

“綠色那台在哪兒?”

“西北方上空!”

“莉澤,能用熱氣嗎?”

“我試試!”

Origin的左手與Silver Crown一同爆發出真紅的光輝,焰蛇沿着雙手爬往機體全身,受到熱流的影響,風的流向發生改變,蒸汽噴出,周圍的空間瞬間模糊歪曲。

掙脫風之禁錮,拳頭與Origin以毫釐之差擦肩而過,側身繞到土之魔石機後面,Origin刺出Silver Crown,輕易貫穿了對方薄弱的後背。

“綠色的,還給你!”

串起沒了反應的土之魔石機,Origin把Silver Crown對準風之魔石機的方向,包裹在綠光下的土之魔石機眨眼被旋風撕碎,石塊混雜着鋼鐵的碎片,於旋風中心高速迴旋,如同一台攪拌機,將風之魔石機吞噬,脆弱的裝甲在石塊與鋼片的蹂躪下分崩離析。

爆光驟起,隨着戰場上最後一台魔石機的隕落,Origin的前哨戰落下了帷幕。

 

 

“貝奧蘭迪,你太着急了......權威不是樹立在人身上的,而是人樹立的啊。”古烈痛惜地嘆了口氣,“沒有靈魂的機器是成不了守護家園的盾的。”

“哼,凱爾那狡猾的狐狸凈會挑時候,風頭都被他搶盡了。”琴恩露出了寂寞的笑容,“作為最後的戰鬥,做得不錯。”

“最後的......戰鬥?”不解地看向琴恩,蕾蒂婭的眼神中訴說著不安。

“凱爾那傢伙,恐怕是想——————”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眼看着魔石機被接連擊破,貝奧蘭迪惱羞成怒地叫了出來,他無法相信引以為傲的魔石機部隊就這樣輕易地毀在了兩台機器的手裡。

“呵......呵呵呵......”此時,腳邊傳來了琉娜虛弱的笑聲。低頭一看,少女的目光充滿了嘲諷。

“有什麼可笑的!”

“咕哈!”

貝奧蘭迪狠狠地踹在了琉娜的小腹上,她痙攣着咳出一口血。

“可悲的......男人呢......”然而琉娜並沒打算就此沉默,她強忍着痛楚道,“你......難道......還未......明白嗎......”

“明白什麼!一個小妮子好大的口氣!”

“貝奧蘭迪·賓諾古埃爾,你還未察覺人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嗎?”影像中的凱爾再度開口道,“好好用你的雙眼確認吧!”

還需要確認嗎?為何要你一個外人來對我指手畫腳?我很清楚這些人愚昧地想以女神的庇護來為自身的無能開脫!貝奧蘭迪把目光投向底下熙攘的人群。

 

“蘭頓,我們之後會怎樣?”

 

“沒事的,麗麗。我們都奇迹地活下來了,要不我們搬到下面去住如何?”

 

“小愛我,還想見到那個人......”

 

貝奧蘭迪驚訝地發現,不僅有大量的龍女混在多米利昂的人群中,甚至還有少數的人類,這是絕不可能存在於追求絕對純凈的神域里的。

“和平與共榮。生活在這個世界的人,其實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凱爾補充道,“那麼,你身後的那兩具“權威”又象徵著什麼呢?”

貝奧蘭迪啞口無言。他只考慮過以魔石機取代女神信仰,卻沒有預料到,要以魔石機將人們引向何方。

“一敗......塗地......呢,貝奧蘭迪......先生......”

“閉嘴!唯獨,我唯獨不想被你這個傀儡鄙視!”儘管明白這是在遷怒於人,貝奧蘭迪還是難以抑制胸中的怒火,他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手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奄奄一息的琉娜,“你的話夠多了!”

 

文森特......

 

對不起......

 

好想再見你一面......

 

砰——————————————

 

槍聲響起。

 

血的溪流沿着陽台的邊緣,緩緩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