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田秋成才剛離開不久,藤原時平就接到了爆炸性的壞消息。
「這怎麼可能,陛下他⋯⋯白峯他被打敗了!?」他的額頭滲出了汗,「抓了起來要求交換嗎,我知道了。」
現在這件事,恐怕已經傳遍特遣隊的每個耳朵了。
道真公受了重傷、唯一能和宇迦之御魂神對抗的人還成了對方的俘虜,不想在這裡全滅的話,他們就只剩下唯一一條路可以走。
「但是我們必須堅持我們的立場,把東西帶回來吧。」
「要放棄陛下嗎。」
「這次的任務,同時也是為了將金刀比羅這個個體無效化(neutralize)的作戰。他確實做出了背叛行為,這不被接受。」
「你們⋯⋯該不會從一開始就想將陛下置於死地吧⋯⋯!?」
「我們很感謝他對尋找三條宗近的所做出的努力,因此讓他為了更大的利益獻出生命是最好的決定。他太危險了,也知道太多了。」
「他是人啊!!!」
時平大吼,但他眼前的卻不是自己的上司、只是一塊平凡無奇的鐘乳石——而且那塊大石頭還紋絲不動。
「不,他不是人。人形的管理對象再怎麼像人,他們也不可能成為一般的人類。我們要撤退了,你想一個人留在這裡的話請自便。」
「⋯⋯我明白了。」時平咬牙,「長官。」
———
「欸,所以東西就不送過來了嗎?」
放置各種各樣東西的倉庫裡,美麗的紅髮女人脫下濕透的上衣和褲子、將累贅的衣物丟在一旁的地上。
她按掉旁邊桌子上的收音機,然後套上在附近的服裝商店看中的白色紗裙、並細心地把腰上的深色緞帶打上了個蝴蝶結。在美好的身材襯托下,穿衣鏡前的她就好比一名女神。
——實際上也正是如此。
「真可憐啊天狗,聽到那些人說的話了嗎?你被丟掉了唷?」
宇迦將躺在地上的白峯的一縷長髮纏繞在手指間,方才的把那頭銀河般的頭髮燒焦了大半,只有她手上那縷還是殘留著原本的姿態。
「我一直在想,你這一生到底背叛過多少人呢?就沒有能讓你安定下來的人存在嗎?那個小姑娘或許算是吧,可是你確實地背叛了呢。」
「要殺就殺吧。」
早就有了會已怪物之軀死去的覺悟。
白峯早已設想過無數次抱撼而終的場景,他所追求的是將怪物變成人的奇蹟,而在出現奇蹟之前他或許已經被人類殺死、或者死於研究事故之中了。
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也說不定——作為怪物,淒慘地離世。
「直接殺了你就不好玩了,雖然人家還得把宗近弄出來,可是把你弄得哇哇大叫這件事現在不做以後就做不到了呢。」宇迦抖抖頭上的狐狸耳朵,「而且在這意識的世界人家才能以女性的身體出現,人家還有很多很多衣服想試試看呢。」
「拿到核心之後,想做什麼。」
「看在你快死了的份上人家就好好告訴你吧。」
宇迦放開那一撮頭髮。
「偉大的上皇大人,想必也知道桓武重工吧?」
「私底下在做生物和異空間研究,然後呢?」
「吶吶~返魂之術,這個名詞聽過嗎?欺瞞鬼神將死者帶回,是和你同樣污穢的咒法呢,居然不知道也不會的嗎?不會吧?」
「要做到能夠像人那樣活動是不可能的,妳該不會想說他們已經重現反魂之術了吧?」
那個術,是他所戀慕的一名尼姑教授給他的。
將死者和土、還有藤蔓聚集起來,並且使用名為返魂之香的物質製作人造人的法術來自於中國,但最原始的版本已經失傳了。
這八百多年白峯一直不停地嘗試用返魂之術製造新的身體,但做出來的東西不是只會奇形怪狀的異形,就是連活過三十秒都不可能的短命造物。
或許是有做出完全的活人的方法,但沒有人知道那個方法才對。
「就是這樣的喲。」
宇迦挑眉。
「具體的人家不懂,總之桓武重工是死者的王國。宗近不過是想摧毀那個不祥的帝國,然後順便把鵜丸宗近的製造者抓出來解決掉而已,你卻把一切都毀了,真是可惜啊。」
「『神明』的妳也相信那種無稽之談,不覺得丟臉嗎?」
說什麼那就是桓武重工的負責人,如果真的是,那麼對方少說也得要有八九百歲了。
「人家決定你應該是最清楚那個桓武重工的本質的,而且你應該也聽過負責人的名字才對……閒話就到這裡吧?人家還有事情要做,而且特別邀請來的你的朋友應該要到這裡了。」
宇迦微笑。
「在一年前被你所殺的那些人,一定會很樂意幫人家動手的⋯⋯啊,來了來了,來開門了~」
宇迦輕巧地拉開了廢棄倉庫的大門。也就是那瞬間,白峯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臉。
那些他叫得出名字的人們從喉嚨裡發出慍怒的嘶吼,充血的眼睛全部盯著無處可逃的他、用狂暴的眼神無聲地譴責著他可悲的所作所為。
「在最後能和他們一起死,真是太好了呢。你啊,生前很孤獨的吧?」
「就算能搞垮桓武重工那又怎麼了,你們想過之後的事情嗎。」
「宗近說了唷,桓武重工倒了之後你們想對他怎樣都可以,前提是要能抓得到他。」
「你們瘋了。」
「瘋了就瘋了吧?那麼,和大家一起開心地去死吧,陛~下。」
宇迦從一群屍人中間走了過去,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與此同時,那些屍體逐漸地朝白峯逼近。狙擊手們就和生前一樣高舉著武器,咒術班則詠唱著各種魔法的咒文。
「都是因為⋯⋯你們⋯⋯⋯」
「咕嚕嚕嚕⋯⋯⋯你們死了的話⋯⋯」
「一輩子都是這個樣子⋯⋯」
白峯能聽清楚他們的話,那是死者的語言、異界的知識。
就像那個晚上一樣,他們的呢喃充斥著憤怒和相互厭惡。被他手上的刀操弄了感情的人們,現在也同樣被那份感情禁錮著。
——死者殘存的思念,居然是這麼令人傷心的東西嗎。
「我很抱歉。」
很抱歉自己那天被附身,而且還殺了你們所有人。
「⋯⋯如果殺了我能讓你們成佛的話就動手吧。」
還真是怪物一般的結局啊。
被人厭惡被人懼怕,最後被人圍起來殺死,真是皆大歡喜——
這樣想著,白峯,無比平靜地闔上了眼。
「我說啊,大叔你躺在那裡會感冒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