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來就是這裡了吧?」

    紅髮的男子在靜止不動的車廂裡移動,他手中的小鐵錘看似漆黑、實際上卻沾染著柿色的火光。

    在他身後散落著的殘骸們,有一些依然殘留著人類的形狀,但更多的只留下了車廂裡一個又一個的人形拓印──被鐵錘的高溫焚燒得除了倒地時留下的粉末之外,再也沒留下哪怕一絲餘香。

  「宇迦大人暫時是回去了啦,其實也不需要擔心我的嘛……就算不憑依在我身上,我一個人也有辦法的啦。」 

   被愛著的三條小鍛治宗近,是個無論何時都被幸運女神眷顧的男人。

   詳細的經緯不太清楚,只不過當他還是初出茅廬的新手刀匠的時候,稻荷神大人就因為某種原因對他一見鐘情了的樣子。

    ──哪怕是在千年後的現在,那份炙熱的愛也一直在燃燒。

 「找到鬼丸,問出『桓武重工』的秘密,把那些人殺掉,然後在歐洲找個城堡和宇迦大人度過一段火辣熱情的蜜月……嗯?」

   打開最後一節車廂的門的時候,小鍛治停下了玩弄小鐵錘的手。

   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個隧道來著,是什麼時候變成了充滿海水的暗河的呢?

  「終於找到了,三條小鍛治。」

    有個人站在暗河的正中央。

    套著完全不合身份和髮色、像武者又像軍人的的深色服裝,銀河般的長髮也扎成了毫無美感可言的粗麻花。裝扮是如此的粗野,以致于小鍛治本人在內心發出了最深沉的歎息。

    ──但是,撲面而來那份殺意是貨真價實的。

   「因為你和你的刀,人類的我一步步變成了鬼……」

    他舉起手中的白色羽扇。

   「這份怨恨就在地獄親自體會吧!宗近!!!」

    話音未落,強烈的衝擊便席捲了整個隧道。

    車廂像易拉罐那樣被壓扁、隧道兩側的線路和管道更是被那陣風連根拔了起來。

     躲避不及的小鍛治自然也被那陣暴風吹得不得不後退,哪怕他勉強站得住腳,迅速又粗暴的攻擊方式實在是讓他措手不及──

   「你以為這樣就完了嗎。」

    小鍛治眼前,白峯背後漂浮著兩隻只剩骨骼的海獸。

  那兩頭海獸周邊同時還佈滿了十幾條長滿可怖獠牙的食人魚骨骸,如果全部撲過來的話不需要幾分鐘、甚至幾秒就能將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咬不痛,但是咬到你那張漂亮的娃娃臉整張掉下來綽綽有餘。這是隧道,這裡有海水,要玩死你我有的是本錢……『就和你對我做的一樣』。」

   「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只是打了一把叫鵜丸的刀,裡面的東西不是我做的喲?不過,希望能對您做些售後服務的服務心是真的。」

      ──這是遷怒,在遷怒啊。

     小鍛治一千年前不過是個手藝人,現在也是個手藝人:他可沒聽說過刀匠要為了買刀的客戶的所作所為負責這種詭異的米國玩笑。

   「那種事不知道,我只管是誰打了『鵜丸宗近』而已。對吧?宗近?」

   「Stop,先聽我說──」

    那個瞬間,骨魚群撲向了他。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給我聽人話啊!」

    小鍛治朝後跳了一步,他舉起發亮的鐵錘、朝撲面而來的魚群用力揮了一把。

    那一瞬間,強烈的熱流也撲向了魚群。在比煉鐵的高溫還強的熱流之下,最前方的小魚也好、魁梧的海獸也好統統化成了灰。

  「唔!?」

    那陣熱流卷著空氣和海水、幾乎就要將白峯吞噬殆盡。但就在即將觸碰到白峯之前,他腳前升起的冰墻阻擋了向前突進的巨大熱量。

   冰和火的激烈碰撞產生了大量的水霧,白峯的身影被淹沒在其中,小鍛治很確定他要從高溫當中恢復過來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熱水永遠是處理禽類的不二選擇,哪怕對方是天狗──小鍛治暗想。

  「裡面的東西是比叡山的僧侶搞出來的,比叡山的強訴僧侶裡,當時有一個精通妖術的人……」

  「這種話!!!」

    白峯和白峯手中的軍用小刀劃破了濃重的水霧,朝小緞治的眼睛直衝而去。

  「這種騙三歲小孩的話!!!!」

   小鍛治擋住了攻擊,但他無路可退。

  「桓武重工的負責人就是那個和尚!!」

   小鍛治的身後就是被壓扁的電車車廂,在天狗的劍法的淫威之下他無路可走。

  「鬼才信啊啊啊啊啊!!!!!」

  「……算了,就這樣吧。」

    瞄準了心臟的刀刃朝胸口疾馳而去,但說時遲那時快,小鍛治的錘子朝刀刃的正中央狠狠敲了下去──

   

    噹。

    短刀的斷片在空中劃出無數個圓圈,又從容地落入水面。

   「……那種量產刀真的能用的啊,虧你想得出來。」

    小鍛治朝小錘吹了口氣,其上沾染的火光看起來更加明亮了。

   「別小看軍刀了,技術還停留在一千年前的傢伙沒資格說話。」

     ──不太妙。

    白峯把斷成兩半的短刀丟到水裡,並且趁勢後退了好幾步。

    「我的宗近是最好的,現代的刀匠根本什麼都不懂。」

     許久不見的、小鍛治的九條狐狸尾巴像九道火焰那樣從他背後冒了出來。

     「……說了讓我幫忙就好了呢,宗近一個人的話人家才是最不放心的呢。」 

     「宇迦大神大人插手男人和男人之間的戰爭是有何貴幹?」

      符咒的火力不太夠、炸藥的話雖然可以來個同歸於盡但是對方的生命力如何還是未知數、現代的戰鬥用魔法治標不治本、盧恩符文太慢──

     

       平常的狀態下他寧願去死,但是只能用那個了。

     「說過會殺了你的吧,天狗。」

      三條小鍛治──宇迦之御魂神──搖晃著手中的錘。

    「原本還在想說你有多厲害呢,不過仔細想想,你連和大物主說話都做不到了吧?因為『連角都沒有了呀』?」

    「……但是,我是自由的。」

    「被裝在不會腐爛的身體裡的大腦原來是自由的啊~宇迦還是第一次聽說呢。好~厲~害~哦。」  

   「或許身體是沒了吧,但『我』在這裡。『我』依然作為『我』存在著,『我』就是『我』這點不會改變。」

     ──這次之後,大概就真的結束了。

    白峯從腰帶裡拿出了他為此特別準備的小道具:要想贏,首先就得丟掉他那點可悲的自尊心再說。

  「說起來,頭上長著四只角的樣子也蠻滑稽的。」

   

      白峯,苦笑著按下了手中的白色小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