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裡大概就是王的…」

我小聲的嚅囁隨著視覺上的衝擊被猛然遏止……

我拉著瑞華的手從窗戶入侵到房間的正中央。

在這豪華寬敞的王族寢室中沒有亮起一絲燭光,然而藉著月色卻讓我看清了那兩道佇立在床邊的身影——

他們身穿平凡不過的衛兵制服,可是臉龐上卻是那位亞德曼王子的容貌。

一瞬間這個光景令我想到了這是亞德曼的陰謀,但是即使他能比我早一步趕到王都,也不能解釋為何現埸有兩個「他」。

「發現入侵者,開始武力驅除!」

有著和亞德曼相同樣貌的兩名衛兵發出了機械式的聲明後,隨即從腰際拔出量產型的騎士長劍,一股詭異的氣場頓時以他們二人為中心擴散至整個房間!

「嗚…這是什麼……身體使不上勁…!」

同一時間,我的身體忽然失去力量,膝蓋發軟,肌肉傳來了觸電般的麻痺感,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跪倒地上……

(對了……他們是以亞德曼為原型制作出來的魔法傀儡,雖然威力比不上本人的,但還是能使出讓魔法失效的零之結界…情況不妙!)

在我腦中的聲音黑騎士如此說道,雖然他至今對我的行動保持旁觀的態度,但在我遭遇危險的時候總會出來提醒我,可是他反應這麼慌張還是第一次。

仔細一看,空氣中正瀰漫著暗紫色的微粒,若這意味著結界的範圍,那麼受影響的相信就是在我體內的融合魔法的效果吧?

靈敏的神經反應、強化了的體能和所有奇蹟的力量一併被消除的此刻,結果就是身體頓時變得無法動彈。

因為這番騷動而被驚醒的暮年男人此時亦慌慌張張地從被窩裡爬起來。

「怎…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他身穿著隨意的白色睡衣,莊嚴肅穆的面孔上有著斑白的絡腮鬍子,在稍暗的房間中環視四周確認狀況後,大概是國王的這位男人連忙拿起放在枕邊的王冠下令道:

「殺死他…我命令你殺死所有入侵者!」

由黃金製造的王冠中央鑲了一顆綠色的寶石,就在他發司號令的瞬間閃爍著詭異的光茫,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顏色,既不是紫色,也不是綠色,彷彿由混沌組成的色彩在散發出光輝般……

(這是什麼…這種顏色——等等,師傅在不久前好像也曾對我說過類似的事情?)

正當我的思緒因為王冠那奇異的魔法光輝而飛到九雲霄外之際,兩位有著王子樣貌的守衛已經以整齊劃一的動作拔劍突進了!

雖說是因為一時的疏忽,但我竟然把一旁的瑞華給忘記了!

「瑞華!」

我驚慌地喊出她的名字,同時竭盡全力撐起上半身。

然而隨著視線移向旁邊的瑞華之時,映入眼簾的她竟然換上了一身銀白的裝甲,頭盔的正面則以黑色的物料組成,讓人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唔!」

從頭盔之中傳出了短促的呼息,緊接著她朝著半空中張開的掌心出現了一堆有著複雜組合的發光數碼體,當這些數碼數據完成組合而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是兩顆約指頭大的炸彈憑空轉移到她手中……

接下來,比劍士們的動作領先一步的,被按下了啟動鈕的兩顆炸彈傳出了掉落地面時的金屬碰撞聲。

「咻——」的一聲,視野霎時間變成一片白茫,意味著兩顆炸彈順利發揮了它們作為閃光彈的效果。

然後,在視覺被封鎖、耳朵伴隨著劇烈的疼痛響起低鳴的同時,隱約的聽見了從四周傳來某人的慘叫聲,以及無情的三發槍聲……

頭兩發的槍聲是伴隨著熟悉的火藥炸響和餘後的硝煙味,最後一發則是在氣流迸裂的同時傳出的低鳴,但國王的叫聲亦在這發槍聲響徹的瞬間確實地停止下來了……

數秒鐘過後,還能保持思考這點讓我理解了自己仍然活著,然而一股教人背脊發涼的死寂氣氛卻縈繞著整個空間……

雖然眼睛還不能看見,可國王和守衛應該已被瑞華解決了才是,這樣一來為了迴避剛才戰鬥時引發的騷動,我們都不應有一刻遲疑,要趕在其他人前來查探之前盡快離開此地。

只不過,耳邊卻沒有聽到瑞華移動步伐的聲音,取而代之是平和的呼吸,以及整理裝備時傳出的金屬摩擦聲……

無論是她現在過度冷靜的反應,還是剛才默不作聲地大開殺戒的動作,與我印象中那個開朗又胡塗的瑞華相比之下都顯得十分異常。

驀地,一個槍管似的堅硬物體在無聲間抵住了我的後腦杓。

「啊…!你,為什麼?」

我稍微陷入驚慌地發出疑問。

「不要動哦,把頭貼在地面上,要是有什麼奇怪的舉動我就開槍了。」

帶有溫熱的吐息在我的左耳旁邊輕輕吹送。

縱使腦海中有著千萬不解,我還是決定先聽從她的指示伏倒在地,同時用力眨眨眼睛,結果視覺還完全沒有要恢復正常的跡象,即使將眼瞼睜大,視野之內仍只有漆黑一團而已……

在失去了視力的現在,就代表了瞬間移動也無法使用,再者也不能確保零之結界的影響已經消失,所以即便沒有預見死亡的景象也不可斷言絕對安全。

瑞華說不定真的會對我下殺手……?

對於過去多番在行動上出人意表的瑞華,我已經不能好好判斷她到底是怎樣的人了,不,說到底我根本不曾了解過瑞華。

「瑞華」是她的真名嗎?她之前真的是失憶了嗎?能保證她對我所說的話裡沒有包含一絲謊言嗎?

其實這是只要稍微認真思考一下就會知道的才是,光憑數次的相遇便和對方互相了解什麼的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結果我事到如今仍和最初沒有兩樣,只是個頭腦簡單的笨蛋嗎?

(…若你有所迷惑的話,就把芙蘿蒂雅給你的項鍊除掉吧,這樣一來我就能幫你……)

此時,從心靈深處響起的另一把聲音這樣告訴我。

他是黑騎士瑞利斯,亦是走向壞結局的哈特奧夫的未來,擁有著比誰都強大的心和力量,若失去了這條項鍊的守護,他隨時都能擊敗我這顆脆弱不堪的心,繼而奪取這個身體……

一想到這個最壞的狀況,就不禁對借助他的力量一事感到畏懼……

「……雖然不知道妳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已經決定了,無論妳接下來要做什麼我都會相信妳的。」

下定決心之後,我便將這番話同時說給他們聽。

沒錯,就像那天在鐵甲城上空宣言要貫徹始終那般,我的話只要堅持自己的信念就足夠了。

雖然這麼說多少有些不負責任,但剩下來的只要交給藍月就行了。

「用不著這麼緊張也行啦,瑞華我呢,只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而已。」

「如果僅是如此的話,也用不著偏要在這個時刻說吧?其他守衛馬上就會來也說不定……」

「不行!非要現在說不可呀,因為…這已經是『最後』了……」

「最後……?」

對話中忽然間出現了奇怪的說詞,讓我的思緒因此停滯,嘴巴在無意間重覆說了一遍。

「正如那位國王使用詛咒的力量控制克隆體的行動那般,詛咒的力量會伴隨著奇怪的光茫而生效,正如在塔頂上那時候,我的『時刻』剛好發光了,而我也在那時搞清楚了許多事,包括現在就是最後的了,你的這次旅程馬上就要結束了……」

「…有什麼要發生了嗎?那樣的話再一次兩個人一起解決就行了!……待全部都解決之後,我們再一起回到原本的時代,終有一日會搞清楚這些發生在我們身上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的呀。」

「…不行的,在我的時代之中,小劍你是必須抹殺的對象,兩個人一起愉快地在那裡生活根本不可能。」

「怎麼…一回事?」

「嗯,本來我的任務就僅是殺死你這個目標而已。」

「…但是……妳不會這樣做吧。」

我試探地詢問道。

「哼……當然的啦!本小姐怎麼可能乖乖聽那些大叔的話?而且真要對付你的話也不會幫你到這裡了吧!笨蛋嗎你?」

聽到她這麼說我才鬆了一口氣,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也是呢,不久前明明還是一副想告白似的樣子……可愛得很呢。」

「囉…囉唆!」

突然,我的後腦杓就被什麼硬物猛然撞擊了一下!

「好痛!」

「哼,這是你欠我的……不準站起來!不要再回答了,好好聽我說的!」

「(是的)……」

我細若蚊聲的回答道。

「這邊的你和哈特奧夫也聽好了,這是只有你們才能做到的事情——『當漆黑籠罩天空之時,災厄的黑暗將毀滅大地,只有穿越世界之人才能阻止,為世界重拾光輝』,這個預言要由你們來實現。」

「……!」

「只有根據預言的內容化解危機,才是解除造成我們現在這種狀況的詛咒的唯一方法……其實我就和你們一樣,也不知道那災厄之龍到底是怎樣出現的,連我的詛咒也不能把這點看清,但它必然會出現。」

就在此時,宮殿的某處開始隱約傳來了人群的腳步聲,他們正聚集著前來這個不久前炸響連發的國王寢室……

「瑞華…?妳聽到了嗎,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一旦意識到危機逐步迫近,焦燥的心情讓我再也按捺不住地站了起來!

而且,瑞華也沒有誠如所言般對我開槍。

但是視力還尚未恢復,不要說利用瞬間轉移逃離,我甚至不能找到近在咫尺的她。

「老實說對於國王的暗殺到底是否最佳選擇呢?到現在我還不能斷言,只是一旦決定了就不能回頭,因為時間是不能倒回的……而讓你獨自前去的話就是送死,所以我跟上了。讓你就這樣逃走的話,勇者團的刺客等人則會被嫁禍……」

當我仍未知道她接下來將要說什麼而迷惑不解之際,我突然就被抱住了……

「為了所有人的幸福,所以我要留下來……」

「不行!!」

毫無理由地,我的情緒隨著流入耳朵的這句話而失控,向她如此大吼著!

不過,我馬上就理解了,並不是沒有原因。

因為我喜歡這傢伙。

也許包含著些許色色的因素,但在此時此刻,我確實喜歡著瑞華這個女孩。

總是露出笨蛋似的笑容,又會像個小孩一樣涕淚皆流的大哭著,偶爾作出又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動作,令人驚駭不已,有一點點可愛,身體也散發著女性的體香……

「…這次順利渡過的話,拜託不要再穿越了,不然可怕的事情還會接二連三的到來哦,穿越者只要我一人就足夠了……」

「瑞華…!我對妳…」

想要叫停她,在聽到道別似的話的同時雙臂便加大了抱緊的力道,想要傳遞出自已的感情而呼喊著……

「…啊!」

可是還是遲了一步。

雙手忽然撲了個空,身體倏地失衡倒下,落在滿是長草和枯葉的地面上,鼻子裡嗅到的則是樹林的氣味。

我茫然地拾頭看去,視野中隱約出現了樹冠晃動的影子……

最後,橫向伸展的右手碰到了一個躺倒的金屬箱子。

「啊……」

腦子裡一片空白,在視力完全復原之前,我就這樣伴隨著沉重的落失感呆躺在森林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