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小时候的事了……
屋外天很黑，下起了雨。
“要出去吗？岚。”书斋中隐约传来父亲的声音。
“嗯，那本很重要的书忘在朋友家了。”我抽出竹篮中的黑伞，默默地走出家门。
“早些回来。”父亲没有走出书斋。
……
雨下得很大，雨水顺着伞檐流了下来，遮起一片雨帘……
耳边弥漫着雨滴飞溅的声音，恍惚间，似乎觉得它们仿佛在倾诉着什么……
街道两旁的店面早早地收了起来，屋内点着灯。里面的人来回走动着，黑黑的影子映在窗帘上，变得有些怪异。
紧盯着一扇明亮的窗户向前走着——或许这样能驱散心中的恐惧。
……
忽然，窗内的灯忽然熄灭，伴随着身后一阵凉风。心倏地一惊，稳稳的步伐乱了……
路，黑漆漆的，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雨水漫到了鞋子里，巨大的凉意吞噬心中的温暖。
雨依然很大。
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不知何时转到一条陌生的巷子里。
渐渐地，耳畔的心跳之音盖过雨声。
风划过，雨伞从手中滑出落在地上——消失了。
睁大眼睛，在雨地上摸索着，找了很久……
巷中的雨水沾在手上，很粘稠……
巷道两旁，一排排残破的阁楼浸润在雨中。
或许是躺在地上的缘故——总觉得眼前这两排黑黑的楼阁很高，很高……
纵横交错的绳索将巷道两旁的楼阁连在一起，绳索有些松弛，也许曾经挂过什么……
起身向前走着，清凉的雨洒在身上，平静了许多。
“去哪儿呢？”孤单地走在小巷中，回忆着。
“去取书。”
……
几条断了的绳索吊在眼前，微风中，鬼魅般地招着手。
远远地避开它们，却瞥见身旁那楼阁底层褪色的木门开敞着，而门内是一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
滑腻的雨水吸附在脸上，缓缓地蠕动着，不敢用手去触摸。
向前走着，走了很久……
身体很重……
……
一道锋利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一切。
蓦地，身边挤满了行人，纷纷向前走着。巷道两旁的阁楼里闪着蓝幽幽的光，雨下得很大，沾湿了一切……
“啊！”我忽然惊叫起来——眼中赫然映着前方没有腿的行人。那些穿着白衣的行人缓缓地向前飘着，周围所有的人也都一样……
叫声惊到了那些默默行走的人，飘悠悠的身躯停了下来，望着我……
眼神很怪异，写满了哀愁……
雨夹着一丝伤感，落入人间……
看着那些眼神，心中的恐惧莫名地变成了哀怜……
眼神淡淡的，
宛如月光……
雨，似乎想诉说什么。
悲哀？
苦闷？
还是……
“逝去生命的人，到底还能在世间停留多久？”那些怪异的眼神似乎在问我。
心中的那种感觉，疼痛得几乎落泪……
耳边无数的脚步声，或许真的来自他们心中的世界。
声音很响，
雨听到了。
……
头顶上方的绳索亮了起来。
仰起头，看到了！
——风雨中挂着不灭的灯笼。
微弱的红光混着淡淡地雨水，将身边每个人的衣服都染得姹紫嫣红。
洁净无瑕的白果然是最喜欢做梦的颜色……
小巷两旁的阁楼，摊开了店面，推开了窗。
巷道上的行人纷纷走了进去。
彩灯下，
挤满人的房屋最温暖。
巷道上，愉快的人，仍有许多。
雨中的街市，很热闹……
……转身向后望去。
——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中，涌来无数饱含伤痛的眼神。
疲惫地望着前方，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安慰？
解脱？
还是……
小时候的我，呆呆地站在雨巷中，痴痴地望着身边的一切。
但的确听到了，
巷中的雨滴在彼此诉说——
“雨巷的尽头，是通往‘遗忘’的门，那门离我们很近，却又很远，很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