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意料之外的地方以意料之外的方式与意料之外的人相遇了。
不可思议。
难以想象。
无法理解那位亚历山大帝国的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从加比的言语中能推测出来是她让加比出城来找我，甚至预料到我会先选择来奥古斯特，特意和加比叮嘱过要带我来这个图书室，并早早做好接待我的准备，小小的圆桌上放着的所有东西都是双人份的，这绝对不是一个人的时候会有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
此时此刻我和莉莉丝的姿势……有些微妙。
“……殿下？”
和加比称呼我时候的用词一样，我偶尔也会用“殿下”称呼莉莉丝，毕竟我是亚历山大帝国的勇者，在身为勇者之前最根本的是亚历山大帝国的人民，这样一声称呼没有任何问题。尽管由于莉莉丝从来不摆架子，也没有做什么要求，但一旦出于气氛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我还是会忍不住这样喊她。
就好比现在。
实在是太近了。
“嗯……”
“殿下是在确认什么吗？”
十分认真的盯着我，还用手触碰我的脸颊。
不论怎么看都是确认的行为。
“因为遇到个让人很不舒服的家伙，所以想要证明点东西。”
“诶？”
难不成是有人伪装成我，结果被察觉到？
存在可能性，但是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做。
“果然还是这个尼尔更好。”
“……殿下，我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这个。
原来还有另外一个吗？
这年头叫做“尼尔”的人应该不是特别多吧。
“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们要谈的东西很多，先坐下来。”
“我当然知道，但是殿下如果不离开一点我也不好动。”
“诶？尼尔是不擅长和女性近距离相处的？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毕竟这段时间你的旅行同伴可是两名女性，再加上丘丘的话……还以为你怎么都习惯了。”
“这个不是重点啊！”
“诶……”
莉莉丝的笑容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平时的她并不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会维持着作为公主应该有的气质和礼仪，纵使做出一系列让人无法吐槽的事情，也能让人一眼就的出“这个人是某个国家的公主吧”这样的结论，这大概就是永远不会动摇的本质。
然而，眼前的莉莉丝。
比起公主，更像是魔女。
“惊讶？”
“嗯。”
“咒术的后遗症，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为了阅读部分书籍我必须要给自己施加咒术，这样就会导致我作为魔女的那一面更为明显。”
“二重人格？”
“不是这么说，应该说是倾向问题。”
“诶……人类和魔女有什么不同吗？”
“玛娜会影响思维方式，魔女这种天生拥有庞大魔力的受影响的程度更厉害。”
“明白了，但是说到书籍。”
“就是你眼前的这些。”
桌子的两侧堆满着书，全是从这间书房的书架上取下来的，这些书本有的封面已经破旧到似乎碰一下就会碎裂，有的则是封面的字迹已经模糊到难以看清的程度，想要在这种情况下阅读它们的话无论如何都要借住特殊能力和法术才能做到，所以莉莉丝才会往自己身上施加一系列的术式。
难怪我进来的时候看到莉莉丝就像是个发光体一样，一不留神注意就会被吸引过去。
“在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
“灯？”
“噗、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方式啊！”
“没办法啊！这就是第一既视感。”
“不过，这种事情也只有你能做到吧。”
“诶？”
“在不被任何术式加持的情况下，肉眼看到玛娜的状态。”
是吗？
我一直以为很多人都能做到，然后我是他们其中之一。
这不算是什么少见的情况，越是学习法术越是会想去窥探魔力的状态，以此来确认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展开术式才是最佳选项、选择释放什么法术才能最大发挥效果。原来那些人都是通过特殊的术式加持才能做到的啊！
…………
诶诶诶？
“我是特例吗？”
“对、特例，我亲爱的尼尔。”
“……”
太直白了。
光是从那双眼睛中就能感觉到深入骨髓的好奇。
以及、难以描述的浓厚到过分级别的善意。
“咳咳、殿下是在书里找到什么东西吗？和奎斯特有关的事情？”
“真难为你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了解到自己要面对的存在，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先做个约定好不好。”
“诶？”
“殿下这种称呼，在这种地方给你更合适。”
“……哈？”
不像是开玩笑。
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都是认真地。
像是知道什么我所不了解的事情一样，从见面开始，莉莉丝对我的态度就很奇怪，如果说以往是友人的程度，现在则是像在这层关系上增加上某条无法挣脱的锁链一样。那种善意让我感觉到熟悉，就像是当初……诶？当初什么？
自从去了无尽书库后就感觉自己的记忆不太好用起来。
“比起这个还是先解决奎斯特的事情啊！”
“嗯哼？”
“莉莉丝！”
“OK！就是这样，那么我们来确定你要面对的家伙。”
打了个响指，一瞬间将桌子上的东西破坏的干干净净。
对、是破坏。
不是整理送走而是直接破坏，连渣滓都不剩下的那种，本来还有些杂乱的小圆桌上瞬间整洁起来，就像是之前那些东西没有放上过去一样。这是莉莉丝从未表现过的属于魔女一侧的能力，可能也是被称作为“破灭魔女”的原因。
“好浪费啊。”
“这种事情就不要计较了，先来告诉我你知道多少东西。”
“嗯……”
继续在意那些无用的东西只会导致事态变得更加麻烦，奎斯特即将挣脱封印这件事实在是太过重大，和以往遇到的事件比起来，那些只不过是小打小闹，眼前这个是真的有可能导致整个世界被腐朽掉的大陆上生灵无法对抗的古神。
被称作为“恶”的存在都没有问题。
“奎斯特，腐朽的古神，不存在死的概念所以无法杀死，由于腐朽属于生命轮回之一链，所以将其驱逐出世界的反感也不行，唯一的选择是将其重新封印起来，但是有这么多眷族存在，要行动起来估计需要很多方面的力量才行，毕竟就连祂的眷族也继承‘腐朽’和‘不死’的特点……”
我下意识揉了揉右手手臂。
还是很疼。
只不过渐渐开始对于这种疼痛麻木而已。
“受过伤？”
“啊！”
可能是刚刚的动作太过明显，被莉莉丝察觉到了。
她似乎很慌张。
仿佛到是她自己受了伤一样。
“眷族的攻击？”
“不注意的时候……不过放心！完全没事了！就是还有点点小疼啊。”
“没死啊。”
“诶！很过分啊！你就这么期待我死掉吗？”
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也是带着善意的。
她的善意是已经被扭曲了吗？
“啊！如果你能死掉的话。”
“当然能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当时疼得我差点以为真的会死掉啊！”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运气好啦！”
“那就对啦！”
“…………”
魔女倾向的莉莉丝真的好难相处。
如果现在的桌子上还有茶点之类的东西，我大概会拿它们来消气，遗憾的是这些东西都被莉莉丝给彻底的破坏掉，甚至比我的空间系法术还要来的干脆，已经达到完全不符合法术定律的程度。
那些被破坏的东西变成了什么？
又是如何做到一瞬间破坏到这种地步的？
真是难以理解。
这大概就是魔女的力量吧。
“话题回归，你总结的很到位，不过完全没有提出有用的方案。”
“我要是有合适的方案就不会特意进入奥古斯特。”
“期待魔王？”
“总能找到他留下的线索吧！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全部丢给我，我又不是魔王。”
“……尼尔确实不是魔王呐。”
“…………”
还是很奇怪。
就算是因为偏向魔女侧导致性格发生变化，但这样过度明显的情感流露总会让我忍不住打个寒颤。莉莉丝对我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奇特也太过难以理解，像是普普通通的友人、又像是很重要的宝物、不是还会夹杂着无法描述让人窒息的善意。
“魔女都是这样的吗？”
“我大概是特例吧。”
“诶？”
“我的本质是‘消灭’，拥有这个本质的要么是情感缺失，要么就是情感过度强烈，我是属于强烈的那种，所以不是特殊时候，都不怎么愿意转向魔女侧……好歹我也是一国公主，和贵客交谈的时候这样太容易产生社交误会了。”
“身份高贵果然会带着很多麻烦啊。”
“尼尔很能理解我的感受。”
“是个人都能理解吧……”
我刚这么说完，莉莉丝就将双手交叉垫在额头下方。
带着奇特的表情眯起眼睛看着我。
“并不是哦。”
“诶？”
“很少会有人像尼尔你这么想，在渴望权利和财富的同时又厌恶各式各样的责任几乎是绝大部分人类的本性……啊，倒不如说是只有人类很糟糕，就算是这片大陆上其他的生灵，也有差不多的情况，所以说尼尔真的是很特别的那个。”
“…………”
认知不同导致的结果吧。
毕竟我没有十六岁之前的记忆。
“有点好奇尼尔小时候的样子啊。”
“……就算你这么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是啥样。”
“哦？是不是只记得十六岁之后的事情。”
“！！！！”
“看样子被我说中了。”
明明是熟悉的笑容。
但是却有一种那其实是引人坠入深渊的陷阱的感觉。
我下意识挪动椅子拉开自己和莉莉丝之间的距离。
“哦，继续谈奎斯特的事情吧。”
“…………”
“尼尔？”
“…………”
“不要发呆，这次事件少了你基本没办法解决。”
“哦……”
任性至极。
这才是她的本性吗？
莉莉丝拿起一本书，然后抓着书背随意的抖了几下，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从书页之中掉了出来，接着她将那本书放回原位，然后将钓出来的纸张弹开，平铺在我面前。那是一份地图，很详细的以至于每一层都有标注明确的地图。
是英格丽德的监狱的结构图。
“在纠结如何处理奎斯特的之前，先来研究一下要如何接近祂吧。”
“再怎么强大的封印术也要在有效范围内才能使用。”
“为了减少破坏，最好是在祂彻底离开旧的封印之前重新将奎斯特封印起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旧的封印还能帮我们一把。”
莉莉丝看着我。
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意思太容易读懂。
我深深叹了口气。
“说吧，要我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