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16年,尽管这16年中只有最近一年作为勇者四处旅行的记忆最清晰,但我一直觉得在见识过“魔王被公主绑架”、“向邻国寻找勇者求救”、“勇者从公主手中救下魔王”这种即便是被编成剧本流传几百年都不会让人觉得枯燥的另类剧情后,我已经能坦然面对未来的一切。

直到现在,当我身处这般处境时,才意识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

难以想象的尴尬场面。

我和梅尔维尔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着,却根本没办法在目前的场合下出手攻击对方;艾米丽专心解析没有被完全破坏的封印术式,不时从我身上取几滴血作为分析辅助用魔法的施法材料。

至于原因?

释放Ecnanoser Gnikcolcrevo后,整个殿堂成为一片禁魔区域,这里的玛娜陷入颓废状态,无论是我、艾米丽还是梅尔维尔都没办法在现在的情况下释放大型攻击魔法,想要继续战斗只能依靠力量进行近身战,但梅尔维尔因为封印无法移动,我又不会不要命地自己贴上去,也就杜绝我们之间继续战斗的可能性。

当然,如果将殿堂的天花板或者大门破坏掉,就可以让外面的玛娜进来,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施法能力,但梅尔维尔接触不到大门,又不能破坏天花板。如果被地面上的人发现,再加上它还没有完全恢复自己的力量,必定会被重新打回封印。

在特定情况下被迫和敌人和谐相处,算是我人生难有的一次体验。

也许我应该把这次事件记录下来,等日后宣传出去?

前提是结束后我还活着。

“哦……勇者!快过来,放点血给我!”

“嗷!”

手臂传来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叫喊出来,看着左侧屏幕上又冒出一个“HP-1”后,我决定翻翻背包,寻找有没有现在可以使用的道具,比如说堆放在里面的我曾经完全没有留意过的回复用药水。

由于殿堂内部变成禁魔区域,想要释放魔法只有两种方式,使用自身储存的玛娜或者媒介内拥有的玛娜。不过现在是小不点体型的艾米丽不可能在身体里储存多少玛娜,所以她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按照她的话来说就是“勇者全身上下都是极好的素材”。

听到这句话时我忍不住打个寒颤,因为艾米丽的目光让我觉得自己就是一条即将会被狠狠剥削一顿的魔法生物。

——尽管她只是要求我放血,每次只有几滴。

以艾米丽的速度,大约再过几分钟,我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队友放血致死的勇者了,因为只要我被切一刀,不管是多浅的伤口,都是“HP-1”的判定,虽然不知道当HP掉到0的时候会怎么样,但我并不想亲自尝试这种事情。

真是莫大的悲哀。

喝下一瓶充斥着浓厚奶香味的红色液体,将自己只有个位数的HP补满后,我抬起头看着双手环抱闭着眼睛一副“我不想说话”的梅尔维尔,开始思考沃伦组织会将梅尔维尔从封印中释放出来的原因。

首先,这个“引发毁灭世纪出现”的组织,不可能是一群只动动嘴皮的家伙,而且据说因为某种原因,大多数成员除了吟唱咒文外都不能说话,大概是为了防止“死于话多”?所以这个组织应该人数不少,并且都有一定实力。

那么这次破解封印的方式就很奇怪了。

是因为封印太过强力还是成员的能力不足?

“学姐,确定好是什么类型的封印阵了吗?”

“嗯……中心是格罗瑞娅,然后三位眷属洛兰(Lorraine,北风之子)、爱葛妮丝(Agnes,永冻大地的主人)、霍齐亚(Hosea,霜狼),偏向月,对应星位是参宿七,主要输出位置是霍齐亚的位置?哦,也对,毕竟是猎人,那么和狼关系好点也不是什么奇怪事情。”

“…………”

说的是啥?

我第一次对人型自走百科全书丘丘不在身边感到痛苦。

——至少她的话更容易让人理解。

“核心咒文是‘(水瓶)?是在说封印用的魔法道具是水瓶?’”

“确实有点像……哦!我是说像Aquarius(水瓶座)。”

我指着梅尔维尔身下那个有些裂纹的小瓶子。

“如果说是严冬,那么会提到Aquarius很正常,因为Aquarius的月份是1、2月,对吗?”

“是。”

艾米丽点点头并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停顿片刻后,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了。

“这些我都理解,但是格罗瑞娅明明和瓶子没什么关联,相比之下Pisces(双鱼座)更为贴切才对。况且这次级核心咒文是什么?该死的竟然是这种地方被破坏了,用什么方法不好非要放血来破坏这个法阵,他们就不知道保留历史文物吗?”

“…………”

也许真的不知道?

当然,不管我是怎么想的,艾米丽铁定会把这个锅甩在那个组织的成员上,本来只是“阴森森脑子有问题的邪教组织”这样的称呼,现在已经升级成“阴森森史莱姆脑子的邪教成员”。见她气呼呼的样子,我决定还是把某些很想吐槽的话咽回肚子里,等艾米丽的怒气降下来再考虑要不要说。

但是在那之前,我觉得把话题转开比较好。

“学姐,你有办法修补这个封印吗?”

“没。”

艾米丽干脆利落地给出答复。

“那么、之前的话?”

“哦,那些只要是稍微了解过的人都能看出来。”

听上去带着些许利索当然的口气。

我一巴掌拍在额头上,试图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艾米丽身上转移开,不然我不确定是否能一直控制住自己,不萌生出一种把这个劣质少女丢到什么地方的冲动,反正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不是在梅尔维尔能接触到的地方,都是安全的。

“尼尔,你有没有什么能‘Boom’一下把这里炸开的东西,碎石挡住咒文了。”

艾米丽忽然抬起头看着我,她的手指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正好压在封印阵的一角,对于小不点体型的她来说处理这块石头确实是难事。但是说到爆炸,我带着的爆破用魔药早就没货了,只剩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魔法卷轴。

“应该有吧?你等下。”

我随手打开一道空间间隙开始从里面翻找道具。

因为以往经常打劫盗贼团的缘故,背包里除了一大笔钱财之外,就是各式各样的魔法道具和稀奇古怪的收藏品。在翻出一大摞暂时用不上的道具之后,我终于找到符合艾米丽需求的东西了。

专门用来摧毁石头的,嗯……已经不能说是魔法卷轴了,因为里面只有一条用于将热转换成魔力的回路,剩下的全是火药。只要把这玩意贴在某个东西上,然后给它加热,便会“Boom”的发生爆炸。

十分便利。

简单好用。

我把这张卷轴递给艾米丽,却获得一道充斥着疑惑的目光。

“勇者。”

“啥?”

“其实你的本体是没有手指的蓝色狸猫吧!”

“……哈?”

我完全不能理解艾米丽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她没有做解释,在将碎石炸开后便继续去研究那些咒文。我抬起头望向梅尔维尔,刚好发现对方也正在看着我,眼神中带着些许的惊讶和鄙夷……应该是鄙夷把?炎魔的眼睛被岩浆包裹着,实在是分辨不清,只能依靠感觉来判断。

“空间戏法?”

“啊,是空间戏法。”

虽然我很想用“这其实是一门法术”来反驳,但回忆自己掌握的技巧后,确实是只能用“戏法”来称呼。无论是传送、隔空取物还是异次元背包,抛弃掉其中的特殊属性,实际上和欺骗人视觉的戏法没什么区别。

想想就觉得好心酸。

“即使是戏法,也几乎看不到能使用这种力量的人……你是勇者?我是说真正的勇者?”

“啊,我是勇者,真正的勇者。”

察觉出梅尔维尔语气中的惊讶,我不由感觉到勇者这个职业的强大。

就算是随便找来一只恶魔也知道如何辨别勇者。

【不是说勇者只是一种普通职业随手就能抓一大票吗?!总是这么轻松地被认出来,究竟是我太厉害太勤快,还是其他的勇者太弱太不务正业!】

我很想这样质问艾米丽,但她正专心于研究咒文,接收不到我用眼睛发射出的信号,反而传送到梅尔维尔那里,并得到一个充满嘲讽的眼神。

——别问我怎么发现的,那种鄙视的感觉太过明显。

“梅尔维尔。”

“嗯?”

大约是知道我的身份,梅尔维尔没有继续维持那种见谁都是蝼蚁的态度,虽然很傲气,但总归能好好说话了,不至于一开口就气得让人没办法将对话继续下去。

“我想知道毁灭世纪所发生的事情,你是那个时候诞生的吧。”

“不,吾诞生于更早的时刻。”

“是是是,总之你知道有关毁灭世纪的事情?”

“吾无所不知。”

梅尔维尔语气中充满了骄傲,但很快就低沉下去。

“当然前提是吾能自由行动的时候,在毁灭世纪开始之前吾就被封印在这里,充当这片土地的力量核心并保护它,即便不是吾本意。”

诶?

我突然想起莉莉丝曾经提到过,大陆绝大部分的水流是朝着这里汇聚,但是学院周围水域的水位一直都保持在一个恒定的区域。

想到梅尔维尔的存在,就可以理解了!

因为梅尔维尔的存在导致这片土地比较低,再加上封印阵需要将整片大陆的水吸引过来,以此来抵消梅尔维尔的火焰力量,维持封印的稳定性,才会出现这种难以理解的状况。

这也就是在核心用Aquarius而不是Pisces的原因吧。

不过,Aquarius以咒文形式铭刻在魔法阵上带来的效果是“聚集水流”?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

另一方面,乔治学院所处的地区玛娜非常充沛,现在也可以认为是梅尔维尔带来的。

最后,乔治学院建成的时间刚好在毁灭世界开始前。

以此推断,乔治学院的创始人或者和创始人关系不错的人,将梅尔维尔带到这里并封印到一个瓶子里,建造这么一个用于守护封印瓶的宫殿,同时让梅尔维尔的力量更好地传递到大地上。

但梅尔维尔终归是炎魔之王,并非是常人能对抗的力量。

如果要对封印者进行猜想的话,那么最佳选项就是凯瑟琳吧!那位隐居在人类世界的神明……或者说,因为祂插手人类世界的事情而无法回到天界,最终因为失去信仰的力量逐渐虚弱,直到消失。

所有奇怪的地方都联系起来了。

“梅尔维尔。”

我再次出声喊到。

“你似乎想清楚了什么。”

梅尔维尔用了平淡的口气,就像是故意让我知道消息一样。

“嗯,想清楚了,并且想了很多,”

说完又觉得说得不够清楚,我干咳几声重新在脑海中整理好话语。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也做不了什么吧。”

“嗯?”

梅尔维尔像是随意地给出回应。

“殿堂内变成禁魔区域,想要等它自然恢复至少要过十几年,虽然打通天花板是一种快速解决的办法,但是以你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被上面的人察觉到,很快就会被重新封印回去,所以你是准备完全挣脱封印后恢复绝大部分实力才从这里出去吧!”

尽管只是推测,但是我觉得我说得很有道理。

梅尔维尔也没有做任何反驳,只是看着我,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们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谈谈哲学呢?”

“哲学?”

“不不不,不用在意这个词,我只是希望我们好好谈谈。”

停顿片刻后,我原地坐下,抬起头望着梅尔维尔。

“比如说你的愿望?比如说沃伦的目的?又比如说选个折中的处理方法?”

说实话,我对重新封印梅尔维尔这件事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因为按照我的推测,那是要一位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即便现在还剩下四分之一的封印,要做的也只是将封印修复,但这代表着要对梅尔维尔进行全方位压制——把它揍到没力气反抗封印。

只有这样才能完整的进行封印。

但就目前的战斗力来看……

勇者·魔攻0·物攻0·战五渣·尼尔。

魔法少女·全属性下降·魔力透支·无法装备武器·艾米丽。

这种阵容,还是别考虑打架的问题了。

我扭头看了一眼右侧的屏幕,许久没有更新的任务栏上终于出现一个标题金灿灿的新的任务,还特别备注“完成方式可选择”。

“主线任务:【炎魔之王梅尔维尔】

任务信息:被封印的炎魔之王因不明组织沃伦的成员而从封印中挣脱出来,为了拯救这片土地,作为勇者的你应当制服这位破坏者。

任务目标(可选择):1、击败梅尔维尔(未完成)

2、将梅尔维尔重新封印(未完成)

3、说服梅尔维尔(未完成)。”

能动嘴就尽量别动手。

我觉得如果丘丘在这里,一定会认同我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