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繼續憋下去,感覺會得病了都……”

我拿着筆在手裡不停的轉來轉去,毫不掩飾的向老師展示着我的煩躁表演。

就算被趕出去罰站也無所謂……不如說我倒是希望那樣,如果被趕出去的話,我就可以趁機跑去找學生會長了。然而事情就是這麼喜歡捉弄人。平時只要稍微有點小動作的話,班主任老太婆馬上就會用背後的眼睛發現,並精準的扔一個鉛筆頭過來。

可是今天自己都用各種小動作大幅度的吸引老太婆的注意了,結果班主任老太婆的注意力卻完全在新轉來的那兩個小混混假扮的學生身上,完全不往我這裡看。

要是告訴老妖婆,這兩個男學生其實是女人假扮的,不知道老妖婆會有什麼感想——我只好想着這種無聊的事情打發著時間,祈禱時間快點過去。

“嗯,總而言之,只要這樣,這樣,再這——樣!然後再這樣代入公式……這道題就解開啦!”

你這樣講誰聽得懂啊!

即使是完全無心聽課的我看到這人居然這樣講課,都覺得聽不懂的話絕對不是我沒有認真聽講的問題,絕對是這老師腦子有問題啊!一堂課上不僅各種前後不搭的講述邏輯,從頭到尾的過程還不忘一直對着男同學們暗送秋波,搔首弄姿。

“我有一個公式~我有一道題~嗷~答案出來啦~”

“……”

“矮油,新同學好像沒有聽懂吼?”

你最好是希望人類可以進化到你這樣講都能聽懂。這樣一來我們就不需要你這種老師了!我實在難以抑制心裡的吐槽慾望。尤其是我們班主任的殺傷力可遠不止於此。再像剛才這樣濫用網絡詞彙和四十歲大媽賣萌的雙重攻擊下,全班男生的生命早就全部變成了垂危狀態。

唯一屹立不倒的當然只有根本沒有認真聽課的我和轉學生二人組——當然的啊他們本來就不是男人啊!而老太婆今天對我可以說一點興趣都沒有——所以問題自然就轉向了兩位轉學生。

“哦……我明白了班老大!公式就像逼問犯人的時候警察使用的道具一樣,只要對討厭的題目使用的話,題目自然就會把答案吐出來了!”

“哦哦阿傑你簡直是天才!”

“沒錯沒錯,新同學解釋的完全正確!”

阿勇跟着起鬨就算了,你身為一個人民教師胡扯些什麼啊!你把公式當成什麼玩意啦!強光手電還是辣椒水啊!

我學習不好肯定都是因為我在這個班害的……完全無力再繼續看她們演出鬧劇的我已經非常無奈了,更令人無語的是看來班主任已經完全習慣這兩個傢伙叫她班老大了。雖然黑道組織內部的管理嚴格早有耳聞,不過你們倆該不會真的把這個歐巴桑當做自己的上級了吧?

(原來黑幫的混混都這麼蠢的嗎?好像和我以前看的電視劇不一樣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家的當哥哥的都這麼麻煩。我決定豁出去了,假裝自己不舒服要上廁所。然而台上的班主任歐巴桑正忙着和新同學“打情罵俏”。根本不顧我這裡已經舉手舉的火燒燎原。

在我苦惱的不行,完全想不出來究竟該用什麼方法趕快離開這裡的時候,命運卻突然送來了一眼泉水。非常湊巧的剛好到了四十五分鐘的下課時間。

鈴聲兀的響起,宣告着我的勝利!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鬼地方了!然而正當我退開凳子準備拔腿就跑的時候,一整堂課都沒有理我的老太婆,卻在這時非常不懂看氣氛的叫住了我。

“你以為你剛才的調皮搗蛋我都沒有看見嗎?”

“……咦?”

“給我到辦公室去!”

咦————

收回前言。命運根本不是給你雪中送炭的。命運最擅長的一招,通常是釜底抽薪。

再這麼拖下去會出大事的啊!然而對老太婆的絕對淫威毫無反抗之力的我,只好先乖乖的聽話,老實的走進辦公室,被老太婆訓斥。

要怪就怪我太作死……居然沒想到班主任會用這種方法治我。實在是太年輕,太簡單了。

我百無聊賴的站在老師旁邊,聽着她抱怨着一些有的沒的,接着又馬上開始跑題。說起男朋友之類的事——雖然我早就猜到會變成這樣啦。不過心急如焚的我還是無法掩飾自己的煩躁。只希望這場談話趕快結束——

況且,非常不湊巧的是,這個時候,偏僻那個副會長也在這間辦公室里。

這也算是一種修羅場了吧……我默默的想,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

然而正當我感嘆自己的不幸和思考着怎樣才能趕快從這裡出去時,副會長和一位老師的對話,卻讓我非常在意起來。

“鄭潔,有空多帶新同學在學校里轉一轉啊!別成天板著臉,你同時也是班長啊!”

說著,那位老師還拍拍副會長的肩膀。然而副會長本人卻仍然是一副敬謝不敏的態度,一臉的無可奈何。

原來他還是自己班級的班長啊?無論在哪裡都是個小領導咧!真是強人作風……不過想起他對我們所做的事,我又覺得不該這樣感嘆敵人的威風。稍微在心裡反省了一下自己的骨氣還真是少得可憐。

令我意外的是,鄭潔居然還是乾脆的答應了。在被老師交代了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之後,才像《明日之丈》里的矢吹丈最後那樣,化成了白色的灰燼。慢慢的飄出了辦公室。[A1] 

看來這傢伙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嘛。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對他的打擊太大,還是他本來就是個畏懼老師的欺軟怕硬的傢伙。總之的確是顯得很沒精神。即使是從我身邊路過,也沒有注意到我也在這裡被訓話。

(虧我還想着他要是來找茬打招呼的話,我要怎樣回擊才不會顯得尷尬……)

不過聽他和他班主任的對話倒是很有意思。他們班也有轉學生?

之前就說過了,這學校並不是那種經常有人轉來的超級名校。同時轉來這麼多學生的可能性基本上小於中彩票。雖然鄭潔是比我們高一個年紀的,不過這反倒是我的盲點。假設那女人轉學到了高年級,看起來也的確違和感更少一點。

我自然是不能放過這個確認的機會。得好好找這傢伙問個明白才行。

“所以說所謂男人這鐘生物……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老太婆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並且發現了我完全沒有聽進去。

“嗚哇!老師!我肚子突然好痛!”

我索性順桿爬,順勢猛然蹲下,裝出一副十分痛苦而扭曲的表情。這樣可不是卑鄙哦,是老太婆先拖堂在先。

我低着頭,蜷縮着身子用耳朵等着老太婆的回復。低頭的時候,還順便從胳膊的縫隙里朝身後的門口看了一眼。

很好,副會長聽到我突然大喊大叫之後,也像是被驚嚇了一般,剛剛踏出門口就駐足回頭了。身體也從灰白的灰燼瞬間變回了彩色。

……只不過效果好像有點好過頭了。整個辦公室的老師似乎也都看了過來,觀賞着我的拙劣表演。

(很早以前就有這個想法了——為什麼沒人告訴我,我果然沒有表演天賦呢……)

“……那你去保健室吧……”

短暫的沉默過後,老太婆似乎還是想說些什麼。畢竟感覺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想要吐槽我的慾望啊——雖然我現在這個姿勢,並沒有辦法抬頭看她。不過我用耳朵就可以知道哦,不騙你們——但是最終她又憋了回去。露出了一副“總覺得要是在這裡跟你較真我這四十年就白活了”的頭痛表情。

老太婆無奈的扶額。擺擺手讓我快走。

來不及感謝恩師的恩情,我馬上踏着門德爾松的《意大利進行曲》的節奏跳出了辦公室。

鄭潔也馬上就發現了是我,但是只是冷眼相對,完全沒有想要和我說話的意思。

不過,怎麼讓急着離開的人留下的方法,我還是非常熟練的。

“我還以為以你的個性,肯定會操控你們班的班主任做你的傀儡咧……”

我站在他不遠處的背後,雙手抱在腦後,刻意說出了這麼一句討打的話。

從上次的事情,我就心知肚明了。這傢伙和我一樣是個不可能隨便衝動搞事的肉體弱小型角色。所以我完全不擔心會不會有一個拳頭飛過來。

……為什麼我平時會有這種擔心呢?總有種會這樣擔心的自己,在某個方面已經微妙的輸掉了的感覺啊……

“……我懶得理你,你倒是意外的囂張啊?”

副會長緩緩轉過身來,仍然是一副面無表情的陰冷麵容。

你這麻煩製造者還嫌我囂張啊?這話也只能咽回肚子里,我又不是來嗆聲唱RAP的。只不過被丟了這麼一句,我反而不知道如何作答了。

見我張着嘴說不出什麼,我還以為他會就這樣走掉。結果他卻接著說了下去。

“我是不知道你對我究竟有什麼誤解……”鄭潔眼鏡發出反光。他皺皺眉頭,“那種事要是做得到,我還競選什麼學生會長?”

反駁的點原來是那裡啊?說來也是,這傢伙並不是會否認操控老師這種做法的什麼正義之士啦。

“不否認想法本身啊?”

有點驚訝,按照我對這傢伙的了解,我還以為他肯定又會搬出什麼校規之類的東西假裝正人君子呢。

“呵,更過分的事情我都敢做,區區想法為什麼不能承認?”

“……什麼啊這種帥到爆炸的台詞……”有機會的話我也一定要說說看。

感覺我要是女生,這一刻好感度絕對會直線爬升。這傢伙是干大事的料啊。雖然我很討厭他,但是卻不得不在心裡這麼覺得。

“……敗家之犬罷了。”

“真不愧是能長期穩坐副會長職位的。之前把我們搞得那麼慘,現在還能這麼謙虛啊。”

他的話雖然是自嘲,但是我聽着還是覺得十分刺耳。我也並不是想酸他,只不過之前校服大賽事件的事讓我一想到就有些耿耿於懷。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剛才找我的茬,現在又把我捧上天——你到底想問什麼?”

你到底是耳朵有多病態才能把我上面那句話聽成是在誇你啊?要我給你掏掏耳屎,順便給你買個助聽器嗎?那種事找你的相好的來做啦!好在他似乎並不是那種在意口舌之快的人。我們兩個都決定進入正題。不過他卻比我想象的還要遊刃有餘的多。好像知道我肯定會找上他一樣。

“……切,你們這些精英班的傢伙,要不要這麼敏銳啊……”明明只有學習好就夠了嘛!你們這樣顯得整個學校里好像只有我們幾個智商低啊!未成年給我有點未成年的樣子啦!

“如果只是想挑釁我的話,恕不奉陪,”可他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身體卻並沒有想一走了之的意思,“——雖然我大概猜到了,要說你能專門來問我的事情,也就差不多是那個轉校生的事情吧?”

我無話可說。這傢伙的腦子裡是不是裝了個有源相控陣雷達啊?我明明已經在我的想法上塗上了滿滿的吸波塗料了。難道是發動機噴口暴露了嗎?還是氣動外形有問題?我腦海里浮現出一個長方形形面物體在他的頭上轉來轉去並最終鎖定了我的樣子。

要論玩弄心術和情報判斷,我大概一輩子都趕不上這種傢伙。雖然我也完全不想成為這種誰看了都討厭的傢伙就是了。

“我我我……”

“現在是學兩棲類叫聲的時機嗎?我可不想每分鐘變成五十九秒。”

“吔屎啦!”

又被當成在模仿動物了。有機會一定要問問林子萌她們,我到底是哪裡看着不像人類了。

“不過,這倒讓我感興趣起來了。”完全無視我生氣的JOJO立,副會長繼續引導着話題,“這種主動送上門來小辮子可不多見。那個轉學生究竟是誰?是會長讓你來問的嗎?”

他是把那個轉學生當成我和會長大人的熟人了?——說是熟人其實也沒有錯啦。不過我可不希望弄巧成拙,讓他對我們有什麼奇怪的誤解。

但是仔細考慮之後,我發現我也並沒有辦法跟他解釋啊!難道要實話實說,告訴他那個女人其實是個黑幫老大,來這裡的目的是為了找趙玉軒?恐怕會被當成腦子養金魚。

“不,和會長沒有關係……”

“那會是什麼人?這個節骨眼上轉學?”

所以說我才不選擇解釋的嘛!這傢伙根本就是不懂人家的煩惱和溫柔!話說別人轉個學你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啊?

“不是什麼人啦……就是……別的競爭勢力?……吧。”

結果變成了這種含糊其辭的答案了。可是我這樣也不算說謊吧。你看嘛,首先那女人是外來的,這個我沒胡說吧?然後是某個很厲害的黑勢力,這一點我也沒有胡說哦?這種事大概就跟方便麵包裝上寫的“畫面僅為效果圖,請以實物為準”是一樣的,是一種成熟的為人處世的技巧,才不是商業欺詐呢。

我的視線不知不覺飄向了遠方。只能寄希望於他不要繼續追問了。我盡量散發著不希望被問的氣息。就像一隻貓那樣立起精神上的毛來。

“別處的勢力……”

聽起來的確很扯淡,你不信我也可以理解……我本來是打算這麼接話的,然而他卻出乎意料的說——

“嗯,我了解了,有時候的確會有呢。董事會的……”

哇塞!我們學校的董事會到底是什麼樣的組織啊。“的確會有”算是怎麼回事啊,到底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進行過什麼樣的交易啊……話說你一個副會長為什麼會知道啊?而且不對啊,明明我才是回答的一方,怎麼我的疑問反而變多了!

……絕對不能再被他帶着節奏走了……我這麼想着,組織着下一句質問的話。

“這麼說來,果然是有可疑的轉學生咯?”

我試探性的單刀直入了。並不期待他能回應。

“與其說可疑……的確不像是普通的轉學生就是了。所以我也很討厭接觸這種人。憑感覺就知道會很麻煩。”

難怪剛才在辦公室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向上級(班主任老師)獻殷勤才更適合你吧。要我說的話,你倆惹人厭的程度半斤八兩啦。

“哦!原來你們已經見過面了啊?她已經到你們班裡待下了?”

“不……說見過也沒錯,不過她上節課時,還沒有入座上課,我也不是很清楚。”

“還沒有去上課?那她到底幹嘛去了……”

“……居然連這種問題也要我回答你嗎?所以我才覺得,像你這種智商的人,會長到底為什麼會選你這種蠢材玩所謂的夥伴遊戲呢……明明周圍全是一群蠢材。”

你這話攻擊性也太強了吧!我可不能當做沒聽到啊!

不過他卻並不以為然,繼續說了下去:“既然身為副會長的我,和身為會長朋友的你都不清楚,那八成是去了董事會了吧。”

——我會親自帶走她。

幾天前她的威脅再次回想起來,畫面感也非常強烈。這大概就是她說的要強行帶走的意思。可是這樣的話,刻意轉學來又是圖了個什麼?

“普通學生可以去校長們的早會嗎?”

“理論上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身為副會長的我和會長都沒直接叨擾過,除非是有很重要的事,不然很難吧。”

要是可以輕易就去的話,我們上次也不用搞得那麼辛苦了。他應該不會胡說假情報。

“哦……還真是知道了點有用的事情呢……”不過越是這樣,我反倒覺得奇怪了,“不過,我只是隨口問問,你這回答也太老實了點……”

“隱瞞這種程度的事並不利於情報搜集。何況還不知道這人是敵是友,和已經摸透的小角色交換信息完全是必要的。”

你說誰是小角色啊?還有不要對着一個大男人說什麼摸透,搞得我好像真的被你細細的撫摸過一樣。

“你這傢伙真是三句話就能讓人不愉快啊!”

更可氣的是他還表現出了想和我們合作的意向,卻依然是這麼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這就更讓我覺得不爽了、

“合作?別抬高自己了。我只是不想拘泥於一次失敗罷了。”

說得好像你真的只失敗了一次一樣。我好像又不自覺的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

“若是有別的勢力我也很困擾,”他推了推眼鏡。說實話,這個場景莫名讓我想起了野比大雄和野比雄助——我是說我是大雄,“既然是我的學校,外人隨便來插手,就算是我也會覺得很不痛快的。”

你把學校當成什麼了啊,你愉快的後花園嗎?再怎麼說也應該說是會長大人的學校才對嘛!

“你可別太小瞧她!會摔跟頭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幹嘛要好意提醒他,大概是腦袋被空氣門什麼的給夾了。

“是嗎,聽了你這話,我又能多摔幾次。”

果然我還是沒辦法對這傢伙有好感啊!

看起來鄭潔是屬於守序邪惡的類型——那你就大錯特錯了。這傢伙肯定是混亂正義啦!腦袋裡只堅持着自家特色的正義,為了這一點什麼邏輯啦敵我關係啦都靠邊站——放着不管實在是很危險。你們這群小孩到底是怎麼長歪的啊?快去《saw》的老爺子那裡矯正一下啦。不過這次似乎有利用價值,姑且就算了。反正我也沒辦法拿他怎麼樣。

“鄭潔!你在這啊。今天遲到的人數……你倆怎麼在一塊?”

雖然也沒什麼想問的了,不過這個時候那個平板矮子書記卻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這讓我產生了一股非常強烈的想要逃走的衝動。大概是我從生理上就反感被當成和副會長關係很好——即使是誤解也不行!

(我倆怎麼在一塊?我也想找個人問問看啊……)

反正這種事副會長自己也會解釋的。事情也說的差不多了。我抱着這樣不成器的想法,慌張了離開了犯罪現場。跑下了教學樓。

既然那個女人是和學校高層打交道,那我就算找到了她也沒什麼用。趁着第一節課和第二節課之間還有個十幾分鐘左右,我還是先去找學生會長吧。就算商量不出什麼對策,也要通知一下趙玉軒可能會被強行轉學這件事。

儘可能在隱瞞着趙玉軒和林子萌的情況下解決掉這件事——此時的我仍然抱着如此愚蠢又天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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