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就这么顺利的成为了那个问题儿童的家教?”初姐扶了一下眼镜,毫不客气的从火锅中夹取着羊肉。

“那片肉还没太煮熟吧?”作为请客的一方,我一边在心理担心着钱包的厚度,一边向火锅中加入新的食材。羊肉、白菜、豆腐、茼蒿、牡蛎、虾滑、以及金针菇,姑且我还是按照平衡的角度每样都点了,然而从开始到现在,只有羊肉被吃掉的速度最快。我微微叹了口气,“话说你好歹吃点青菜和海鲜啊。”

初姐瞥了我一眼,忙不迭地又把一片羊肉送入了自己的口中。可能是太烫了,初姐像个落到陆地上的鱼一样张嘴呼着热气。我只能再向她的杯中倒满啤酒,看着她豪爽的喝了一大杯。

“所以说你的吃法不对啊,”似乎是不满意我的喝酒速度,她示意我也把杯中的啤酒喝干,“羊肉这东西变色了就吃是最嫩的时候,白菜茼蒿这种青菜啥的光是煮熟就要很长时间。而海鲜那些东西的话,牡蛎我一般是生吃,虾滑还没下锅,你怪我咯?”

接着,初姐便毫不犹豫的夹起一只牡蛎,然后沾了点芥末油,整个生吞了下去。我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然后再次为她倒满啤酒。

“不过我不喜欢吃金针菇。”

早知道我就不点了。

作为之前跟初姐约好的为我把沙罗的形象画出来的回礼——由我出钱请初姐吃火锅,地点则是初姐自己来选的,好在这家店的价位不太高,否则这个月的生活费恐怕真的会出问题。

“不过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到底怎么搞定那个问题儿童的,不是说那个孩子连高考状元都搞不定么”

“说起来确实是有高考状元到过她家来着……不过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我随即叫住了刚刚路过的服务员,让她把虾滑下锅。说到底还是专业人员,仅仅只用勺子就把原本在木板上平铺开的虾滑揉成了一个个小球,下入锅中。初姐则更是着急,第一枚小球刚下锅,她就拿起了筷子死死的盯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很果断的夹了起来,不过理所当然的烫到了舌头。

“呼……呼……”初姐一边重复着之前呼气的动作,一边用手向口中扇着风。在一旁观看的我不禁觉得初姐的样子有些好笑。我夹起一块豆腐,放入碗中,等它慢慢凉下来。

“说起来那个问题儿童长什么样啊?记得是那个酒厂老总的外孙女吧?反正一定是个有钱任性的大小姐吧?”

“小薰的话……说是大小姐,不如说是性格比较高傲,同时又比较大大咧咧的那种人吧?”

“呦呦,叫的真亲热。这么快就搞定啦,明明还是个处男,原来你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么?”

我皱了一下眉,撇了撇嘴,然后移开了视线。刚才服务员来的时候应该问一下能不能把金针菇退掉就好了,毕竟还没拆封。

“让我说中了吧!原来你的爱好不是女装少年而是萝莉系的啊。小心被警察带走哦!”

豆腐刚好不那么烫了,蘸着麻酱之后很好吃。

“哎,那个叫小薰的问题儿童到底长什么样啊?有照片没?”

你是酒吧里好色的大叔么?

“不好意思,照片倒没有,本人的话,就在你眼前。”

伴随着淡淡的牛奶的味道,那个熟悉的盛气凌人的声音从我们俩头顶上传来。我转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黑色的小斗篷,然后是兜帽下小薰的略带愤怒的面孔,而帽子的内侧更是采用了骇人的鲜红色。

初姐拿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交替的看着我和小薰的脸,小薰则是从斗篷下伸出手褪下帽子,然后用她那特有的扎人的视线注视着我和初姐。身后的梅姐露出一脸抱歉的表情跟我和初姐默默的行礼。

“啊……她就是那个小薰?”半晌,初姐才出声问到。

“没错!”还没等我张嘴,小薰就抢先一步答话,“我就是那个姥姥是酒场老总的问题儿童,有什么疑问吗?”

原来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听到了啊……

我默默地低下头,犹豫着要不要把碗里剩下的半块豆腐吃完。而初姐则只能哈哈哈的赔笑。

“你们俩在约会么?”小薰来回看着我跟初姐,用稍显平静地声音问着。小斗篷完全地遮住了小薰的手臂,不过凭感觉,应该是正在不服输的双手抱怀吧。

“那倒没有,怎么了?”初姐用毫无危机感的声音回答到。

“那就没问题了。”小薰毫不客气地在我身边坐下,把我赶向沙发的另一边。梅姐似乎是认命了一样,只得跟服务员要了两套餐具。

“这顿饭算我的,服务员,再加两盘羊肉。”小薰刚一坐下,就毫不客气地说着让我为之感动的话。

“那我再多要一打啤酒没啥问题吧?”初姐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透过那副黑色的下框眼镜狡黠的看着我和小薰。小薰则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小声地说了句“随你的便。”

我在小薰家当家教的生活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这几天的家教工作一直都很顺利,每天早上9点钟到小薰的家中,然后一直到晚上8点。午饭和晚饭都是由亲切的梅姐热心准备的。不知道是考虑到了我个人的感受还是这个家庭的习惯,饭菜一直做都很简单,量不是很多,但是每一餐的菜肴都是新做的,这让我不禁怀疑梅姐是不是个南方人——这样问了之后,得到的却是梅姐咯咯的笑声和摇头的动作。

而今天一早,我则是接到了梅姐打来的电话,说是今天要出门一天,所以原定的家教工作取消。于是我这才约了初姐中午出来吃饭,顺便庆贺一下今天一天不用迎合小薰这个问题儿童的扎人的视线。然而没想到的是,居然连外出吃饭都能碰巧被从店外路过的小薰看到。

不过也可能是用鼻子闻到的也说不定。

从刚才开始,小薰就不时哧溜着鼻子,给人感觉是着凉了,不过只有我和梅姐知道,她一直在嗅着空气中的气味。

“所以说,就是这样,我们刚才正好在窗外走过,然后看到你们二位在这里吃饭,于是小薰就直接进来找你了。”

“这还真是意外呢!”初姐边说边不怀好意的交替看着我和小薰,一脸坏笑。“难不成,是心有灵犀?”

初姐的话则是完全没有被小薰听进耳朵里,前者等着看热闹般地喝着啤酒吃着牡蛎,而后者则是不断得往自己的酱料碗里捡着煮熟的羊肉。白菜和茼蒿在锅里翻滚着,然而除了我和梅姐之外几乎没人去动。

“小薰,不能光吃肉!”说这话的是梅姐,她从刚才就坐开始就一直在往小薰的碗里添着白菜和豆腐,而小薰最开始也是充满了抗议,不过最终也是败给了梅姐的威严。

“于是……”初姐脸上泛着红晕,“你这个问题儿童是怎么被我们这位在座的普通大学生俘获芳心的?”

小薰没有抬头,只是无声地抬起眼,瞥了瞥梅姐,继续低头吃着羊肉。直到打扫光碗里的东西,她才满意一般的抬起身,用餐巾纸轻轻地擦了擦嘴,然后用那双扎人的双眼直视着初姐。

“没什么,只是某些剩女没有发现这位的优点而已。”

“哦?他的身上不是只有缺点么?没想到能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孩子发现优点啊,真不容易。”说完,初姐打了个酒嗝。

梅姐来回的看着小薰和初姐,最后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向我求救。然而就现状来说,早就超出了我所能处理的范围了。为了避开梅姐那可怜的目光,我只能把一直没开封的金针菇打开,然后全都倒进火锅里。

“只是某些老处女鼻子不好使,闻不到他身上的气味罢了,而且不得不说现在社会上的男人都喜欢白虎。”

我差点把刚喝到嘴里的啤酒喷出去。不过还是确确实实的呛到了。

三个人的视线,一个是鄙视,一个是嘲笑,另一个则是同情。

我从纸抽抽出几张餐巾纸,以去卫生间为由,捂着嘴咳嗽的离开了餐桌。但愿我回来的时候桌子没有被掀翻。

三分钟后,从卫生间出来的我看到的确是一脸欢喜说着什么的初姐,和瞪大了眼睛细心聆听的小薰。看到我回来,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下,然后便不约而同地看着我的脸咯咯的笑着。而梅姐这边则是一脸抱歉的表情。

所以说女人这种生物真可怕。

“所以说,你们今天出来也只是逛街?”我摇晃着酒杯,思索着要不要继续跟初姐喝下去。因为从刚才开始,初姐就已经像个好色大叔一样搂着身边穿着女仆装的梅姐做着些让人困扰的动作了。小薰瞪了我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喝着罐装的杏仁露,似乎不想回答我的提问。于是,梅姐只能在提防着初姐那不安分的动作的同时,一面苦笑一面来回答我的问话。

“今天主要是为了给小薰添几件外套才出来的,顺便……”梅姐巧妙地躲开了初姐的袭胸动作,“顺便……小薰想要去见一个人。”

“去见一个人是……”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周末正午的火锅店里,洋溢着杯子之间的愉快的碰撞声,然而围绕在我们这一桌的气氛却有那么些许不同。

尴尬,或者说还带着些许愤怒。

初姐毫不在意的举杯要继续跟我再喝一杯,然而坐在我身边的小薰从刚才起就散发着不能触碰的气息。店外,轻快的宣传音乐还在不断地播放着,店内,顾客们的欢声笑语也似乎没有停下的意思,然而这两种声音此时却显得格外的刺耳。隔壁桌似乎有人讲了个笑话,全桌人发出哈哈的笑声,即使这样,那笑声依旧让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半晌,小薰闭上了眼睛慢慢的舒了口气,然后从腰上小皮包中取出了一个小瓶,确认过颜色之后,在鼻子下深深地吸了一下。转过头,默默地直视着我的双眼,而她的目光中却少了以往的那份锐利,大概是我不知道成分的香精的作用吧。

“一会,麻烦你跟我们俩一起走。”

说这话时,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彰显着她内心的波澜,然而她的语气却平静到像是在说“一会跟我们去超市买盒牛奶”一样。

喝醉了的初姐完全不顾及周围的温度,一脸坏笑的调侃着我:“啊!难道是要去约会吗?没关系,没关系,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到家。啊,如果能麻烦你把你们俩去宾馆之后的事情录下来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喝醉了,我现在真想拿起手边的东西朝她扔过去,而梅姐那边更是一副吓坏了的表情。我瞥了一眼小薰,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下忽扇着,接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咬住了下嘴唇。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然而这样的近乎要爆发的样子也只持续了不到1秒钟而已。

“我会让我们家的女仆把你送到宾馆,再把你在宾馆里跟若干男性的所作所为通过网络发到你的邮箱里的。”

初姐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大笑着将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走出店外的时候,天神正开始不断地往下撒着鹅毛,小薰毫不在意地拉上了兜帽,和来的时候一样把纤细的身子藏在温暖厚实的小斗篷下,坚定地向前迈着步子。虽然很担心初姐能不能在喝醉到那种程度下回到家里,然而小薰却完全不给我多余的时间。无奈之下,我之后拦下路过的出租车,硬是跟初姐软磨硬泡把她塞进了车里。不这么做的话,恐怕初姐真的会大摇大摆的跳着舞自己走回住所。

“不用送真的好么?”梅姐出于担心的问着,“比起小薰这边,我觉得送她回去比较好吧……”

几片雪花掉进了我的衣领,我反射性的缩了缩脖子。

“那点酒的话应该没问题吧,印象中貌似听说初姐曾经空腹喝过一整瓶白酒……”

“如果是我家生产的白酒的话,有喝下去不容易醉的,不过后劲却很大。”小薰转过身来,平静地说着。尽管有着兜帽的遮挡,还是有一些细碎的雪花飞进了帽子里,打湿了她那养护得很好的头发。我快步追了上去,而小薰则优雅地转了过去,默默的向前走着。

期间,我回了几次头像梅姐抛以疑问的目光,而梅姐却只是一脸忧容地来回看着我和小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小薰,果然外人的话……”

“没事,这次就让他跟着吧,也省的被他天天打听我们家的事。”

说这话时,小薰完全没有回头,只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不断地向前踏出自己的小脚。、

雪逐渐下的大了起来,而包裹在黑色小斗篷下的小薰仿佛一名坚定的朝圣者,一步又一步。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她身上撒发出的无形的压力的感染,我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啊,小薰,花店的话在这个方向……”

终于,小薰停下了脚步,默默的回过头来看着梅姐,然后缓缓的转过身来,朝着梅姐指示的方向继续向前迈步。

“那个……梅姐,到底要去哪?”

“先去花店,然后……”回答我的并不是梅姐,而是一直都没说话的小薰。小薰的脚步迟疑了一下,接着她转过脸来,用那双毫无阴霾的双眼直视着我,“然后,去公墓。”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和小薰之间再没有说过话。从花店拿了事先预定的黄色的康乃馨,接着就在花店门口打车直奔公墓。

等到了公墓的时候,雪基本已经停了。

我跟在小薰和梅姐的身后,一步一步地踏上石砌台阶。小薰的脚印在我的脚步下被踩碎,化为肮脏的泥水。许久,小薰她们俩才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而墓碑上赫然的写着乐正这一罕见的姓氏——和小薰的姓一样。我看向梅姐,犹豫着要不要跟着一起祭拜。

“这是我母亲的墓。”小薰一边慢慢的蹲下把黄色的康乃馨放在墓碑前,一边平静的说道,“平时都是跟姥姥一起过来的,每次姥姥都会带着黄色的康乃馨,据说是我妈妈最喜欢的花。不过也只是据说罢了。”

小薰默默的蹲在墓碑前,然后褪下小斗篷的帽子。从我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默默地听着她说着自己家的故事。

“我妈在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去世了。听说是难产外加身体虚弱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是记忆中,我没有妈妈的一点印象。就算是知道母亲长什么样也是后来看照片才知道的。我妈死的时候,爸爸在出差,而我的姥姥也在为了酒厂的事情在外面跑。于是,当时我妈身边只有奶奶他们家的人。具体是怎样我也不可能知道就是了,反正在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我的姥姥长大。偶尔跟姥姥提出想要见见父亲之类的请求,姥姥只会突然变得很生气,然后大声的拒绝。等到逐渐长大了,学校的家访也好,家长会也好,全都是我姥姥参加的。”

记得没错的话,我的表姐是在医院产科做护士的。虽然经常被她唠叨不要成为像她在医院见到的一些渣男一样,但是产妇死亡的事情还真的没听她提到过几个。

“反正”小薰站起身来,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跟姥姥一起长大啥的我也都习惯了,我也从来没因为妈妈的事情而哭泣过。毕竟我对母亲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就算是想哭也哭不出来啊。”

小薰转过脸来仰视着我,那双本来饱含着能刺穿他人内心的双眼,此刻却异常的温柔。几片雪花飘落下来,落在她的脸颊上,似乎想要揉平她那因寂寞而扭曲的表情。而我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她。

我和她默默的对视着,从她的双眼中涌出的不再是高傲,更像是一种粘稠的黑色的情感。我就那样被她的双眼注视着,动弹不得。

许久,小薰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一般不再看我。她伸出手拉起了兜帽,转身打算离去。

“梅姐,现在几点了?”小薰出声问着。

“3点20……3点半。打车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小薰停下了脚步,原地思索起来。包裹在雪地鞋的小脚灵活的踩着脚边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那就打车吧,至少能赶在姥姥到家之前就行。”

一边说着让我一头雾水的对话,小薰和梅姐这一对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开始顺着公墓的台阶往下走。仿佛到刚才为止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虽然我很想出声询问,不过看着小薰的背影,只怕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

雪还在下,虽然比刚才小了一些,不过对于没带帽子的我来说实在是没什么区别。台阶因为积雪而有些滑,小薰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接受梅姐的援助,一点点的挪着步子。因为那个身影略微显得有些可爱,让我不由得放下心来。

好不容易走下了台阶,我才想起来要不要继续跟她们走。

“那个……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

然而,仅仅是被小薰瞪了一眼,我就把最后几个字又吞回了肚子里。接着,小薰仿佛累了一般贴到了我身前,用鼻子深深的呼吸着,或者说是用力地嗅着味道。

果然以后还是勤洗澡比较好吧……

梅姐正忙着打电话叫车,在车来之前只能维持这样继续等了吧。

出乎意料的,梅姐刚把手机收起来,一辆出租车正好从这个偏僻的路段驶过,然后停在了路边。梅姐提起裙摆,快步跑上前去。我也摇了摇小薰的肩膀,示意她该走了。小薰抬起头,可能是因为寒冷吧,她的脸上泛着红晕。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这块名为小薰的粘糕也从我身上离开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

梅姐的怒吼声着实让我和小薰吓了一跳,我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过去。梅姐正在对着刚刚从出租车上下来的乘客发着火。

“你来这里干什么!”

对方似乎也被梅姐的怒吼声镇住了,他一手提着个不大蛋糕盒子,怀里还抱着一盆包装在玻璃罐里的含羞草。

不得不说今天来公墓的人的选择还真是另类。

男人对于梅姐的怒斥没有丝毫的反驳,反而是别开了视线。我低头看向小薰,想询问梅姐和那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却发现小薰正直直地盯着那个人,嘴唇发紫的颤抖着。

“爸……”

声音很微弱,微弱到几乎就要被风吹散的地步。即使是如此微弱的声音,也依旧将它的含义准确的表达了出来,并传递了出去。

男人循着这微弱的声音转过头来,他的视野中究竟是怎样的景象我无从知晓,但是他那逐渐由沮丧转为惊讶,最终变为喜悦的表情,让我难以忘怀。

“小薰?是小薰吧!”

男人完全无视掉在一旁咋舌的梅姐,绕过出租车向我和小薰的方向走过来。男人的步伐不是很稳,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因为腿脚不够灵活。然而随着男人的靠近,小薰却不断发抖着退到了我的身后。梅姐当然没有看漏这一幕,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男人面前。男人也被梅姐的气势震住了,不过他只是轻轻咬了下牙,打算把梅姐推开,而梅姐则更是不由分说的阻挡着对方。无奈之下,他只得把希望抛给小薰。

“小薰!”

本来就在发抖的小薰听到对方叫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得绷紧了身体,如果小薰有尾巴的话,恐怕尾巴上的毛发此刻全都站起来了吧。

我低下头看向小薰,小薰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没有离开对方,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却又夹杂着很大程度的犹豫。她咬住了发紫的嘴唇,双手更是抓着我的袖子不放。仿佛平时在她的房间里看到的那个盛气凌人的家伙是另一个人一样。

“小薰,”男人的语气逐渐变得平缓了起来,脸上的肌肉也在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这又快1年多没见了,又长高了吧?啊,女孩子冬天不能穿那么少,快到爸爸这来,刚才路上我还碰巧买了蛋糕。”

男人伸手把蛋糕盒子递过来,然而却被梅姐利落的击落。

“回去!”梅姐不再是单纯的阻挡,而是摆好了架势,以防对方随时可能会打过来。“你不配当她的父亲!”

男人睁睁的看着被打落的蛋糕盒,半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出于本能反应,我带着小薰一步一步往后退,生怕对方会突然扑过来。男人抬起头来,原本就很丑陋的笑容转变成了苦笑。我伸出手护着小薰,然而愈发剧烈的心跳却在警醒着我不该这么做。寒风从山头上吹了下来,带下来一阵细碎的雪花。然而跟在这阵寒风之后的,并不是男人的呼喊,而是轿车的喇叭声。

黑色的吉普车快速的驶了过来,精准的停在了我和小薰的旁边。梅姐瞥了一眼黑色的吉普车,虽然没有解除架势,但是从背后看上去,梅姐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姥姥的车”小薰在我身后呢喃着。

车窗摇下,干练但又不失气质的老女人的脸出现在那里。而男人看到了对方,整张脸的表情都凝固了。

“不是说不准小熏和那个男人见面么?”苍老的声音,却带着不由分说的力量。她就是用这样的声音在这几十年里带着酒厂走向辉煌的么?她扫视了一下四周,在看到我的时候,视线在我的身上停了个几秒钟。不得不说,被那样的视线扫过,真的是很不舒服。

“夫人,其实是刚才偶然被这个人……”

“算了,你们俩上车跟我走。另外……”老妇人的视线再次落回到了我的身上,“你就是新来的家教吧?哼,至少比照片上看起来要舒服些。不过听说你在大学的学习成绩比较一般啊。奉劝你一句,少管我们家的家事。”

“姥姥……”小薰出声叫喊着,然而却被老妇人瞪了回来。

“上车。”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但是却充满了魄力。

老妇人重新将后背靠在椅背上,并摇上的车窗。小薰低着头,从我的身后默默的走向车子。在车门前,小薰回了一下头。

并不是向着我和梅姐,而是那个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很弱势的男人。小薰抿着嘴,双眸中填满了复杂的情感。男人看着小薰,张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却被无形的压力压了回来,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再度鼓起勇气,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小薰再次被车内的姥姥呵斥了一声,身体吓得颤抖了一下,只能老老实实地坐上车,梅姐向我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也走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临走前,我清楚地看到,她看向那个男人的最后一眼中写满了轻蔑和仇视。

车子的引擎声被寒风所覆盖,就这样越走越远,直到拐过一个弯角,再也看不到。而男人只能默默地蹲下将地上的蛋糕盒子捡起来。很快,我就注意到,泪水从他的双眼中低落了下来。他紧紧地抱住那盆罩在玻璃罐里的含羞草,无声的哭泣着。

我被男人的举动搞得有点不知所措,稍微犹豫了一下,我还是赶紧拦下了刚才一直在看热闹的出租车。仿佛要躲着什么似的,让司机飞快的离开了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对于我不理那个男人的惩罚,回到家后我才发现钱包不见了。

万幸的是,银行卡被我扔在了住处,丢失的主要是几百元现金和身份证。不过比起这些,今天下午的所见所闻却牢牢的抓住了我的心。

我凝视着被装裱起来的沙罗的速写图,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见到沙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