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当雪因为头痛而昏昏睡去,再醒来时已然是第二天的早上,而且比起平常的起床时间都要迟。
她只感到一阵彷佛让大脑要爆裂开来的痛楚,明明昨天晚上连晚餐也没有吃,她却完全不觉得得饿。
“好像做了一个很怀念的梦啊…果然是因为她回来了吗…”
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天的光景,雪只记得,那天自己好像是哭了。
自那之后,忧人便没有再见过恋了。据说她去了隔壁城市的一间寄宿学校,她家的公司也渐渐变得稳定下来。
据行内人士所言,她的叔叔只不过是作辅助,真正在背后作主的还是恋。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这只不过是一个谣言,可在葬仪馆看到那一幕的忧人并不认为那是假的。
不过忧人知道,那只不过是恋强逼自己所得来的成果。没错,总是比同龄人聪明许多,然而这责任对她来说还是太过重了,偏偏恋有这个才能。
商业营运由恋来管,对外合作则由她叔叔来处理,竟也把公司引向了一个不错的发展方向。
周边的人对恋的评价由‘不可能’渐渐变为‘她可以’,每个人都对恋抱有巨大的期望,这个小孩到底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他们都很想知道。
然而每次看到恋的公司传出了什么好消息时,忧人都会想到总在最后留下的话。
‘其实到了最后,我只不过是一直在扮演着别人心目中的我而已’
现在的恋,依然是这样吗?偶尔忧人会如此想到,同时他的心也会一阵一阵地刺痛。
如果自己没有和老家翻脸了会怎样?也许还可以恳求自己的父亲伸出援手。可是正如恋所说的,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不知不觉中,忧人将这件事压了在心底,不想再回忆起那场大雨中的对话。
直到现在,恋突然回来了,而且还来到了樱吹,这让忧人不得不去面对这件事。
现在已经成为了雪的忧人还必须去面对心中那份自责吗?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不是别人的问题,而是忧人自身的问题。
忧人心中的自责一天不消失,他还是要去面对自己该怎样处理和恋的关系这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雪才挣扎着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有一瞬间想今天就这样留在家中,可一想到今天恋还会和音月等人见面,雪不得不换上了制服。
连吃早餐的时间也没有,雪拿过书包就出了门,音月依旧在门外等待着她,一见脸色发白的雪,音月马上关心地凑近了她。
“雪!没事吗?果然,今天你还是留在家休息吧!”
“不用…只要过一会就会没事的,走吧。”
雪尽量让头脑放空,尝试去减轻头脑的负担,不过并没有太大的效果,一直到回到了学校她也不察觉。
最后在两人强逼之下,雪不得不到医疗室躺着,足足休息了一个上午。当到了中午休息时间,音月和瑞穗来到医疗室时,雪的脸色已经变好了一点。
“真是的,不是说了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不要回来上学啊,回来上学也没有用啊。”
“不…毕竟还有事要做,不回来可不行…”
“…雪,不要隐瞒了。你和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
瑞穗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她实在受不了这副模样的雪,现在的她和瑞穗所认识的她差太远了。
瑞穗讨厌这种退缩不前的态度。
“瑞穗!这种事也应该由雪自己…”
“音月,谢谢你,我没事的。瑞穗说得没错,迟早你们也会知道的,不如趁现在告诉你们。”
雪深呼吸了一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将自己和恋的事慢慢地说了出来,包括恋的家族。
“…事情就是这样了。”
“那么说来,恋就是那间羽川食品的…原来她之前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么…现在却还可以…”
“雪你打算怎么办?告诉恋这实情吗?”
被音月一问,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到现在还没决定下来,即使她感觉以恋的聪慧,迟早会察觉自己的真正身份,但等她察觉和自己说出来是两回事。
“不知道…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知道应该要如何面对恋…”
“那个…我觉得恋应该不会介怀的,如果雪能够和恋好好地谈一下的话,她肯定会和雪再次成为朋友的。”
“…不”雪摇了摇头。
“这个与恋无关…我想为恋做点什么,这个只能由我自己去解决…谢谢你们的关心,我自己会解决的。”
“真的吗?”
“嗯。话说,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什么也没吃,现在很饿啊,我们快点去买午餐吧,不过现在即使去买也要排很久的队吧?”
雪拉开了话题,音月知道雪是不想让自己担心才这样说,可是少女也不免担心以雪这样的状态,随时有可能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音月并没有对此多说,因为当雪提起了自昨晚开始就什么也没吃时,音月便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刚才恋过来找过我们,说是待中午休息时想一起吃个午饭,在天台等我们…”
“…瑞穗。”
雪的眼神顿时变得无比冰冷,偏向了在一边吹着无声口哨的瑞穗,被她这样盯着,少女也是不能再无视下去。
“你看,刚才你不是说得很动人吗?所以我就想着应该保持这个气氛…”
“…唉,算了。我们还是快点到饭堂那边,买完午餐就上天台吧,不要让恋等太久了。”
最后雪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对瑞穗说些什么,缓缓地从床上走下来,穿上皮鞋,向医疗室的校医道了谢后便径自走出了医疗室。
见状,瑞穗也能理解雪这两天到底有多么的累了。
“那小子,连平常那样开玩笑的力气也没有了吗…”
“瑞穗!在雪这么烦恼时你就不要玩了啦!”
“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啊…好好,我的错。”
反倒惹得音月生气,瑞穗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不过看到音月那小动物般的模样,最后只能举双手投降。
好不容易在饭堂买到了午餐,午休已经过了一半。
三人来到恋所在的天台,只见恋的面包还放在了旁边,她自己却只是哼着小调,完全没有打算不等三人来到就自己开吃的打算。
“咦?学姐你们终于来啦!”
“因为中间发生了一点事,所以来迟了一点。不过恋你可以先吃的啊?不用等我们。”
“不不,怎么说我一个先吃也是不礼貌的,而且我也不饿,应该等学姐你们来到才吃的。”
恋很有活力地朝三人打了声招呼,待三人都坐下后,才打开了自己面包的袋子,小口小口地开吃起来。
“恋你是在饭堂买面包吃的吗?”
“因为家里人没空嘛,所以也就不麻烦他们了,而且这间学校的面包味道也很好,价格也不是说太贵。”
瑞穗立马知道自己问错了问题,背后传来的两道视线让她浑身不舒服,使得她决定闭口不言。
音月和瑞穗都已经知道事实,恋所说的家里人没有空,指的就是她的叔叔,并不包括她的父母。
雪不清楚恋到底是在怎样的心情下才能说出这样若无其事的话。
空气中漫延着一阵尴尬的气氛,为了话题能够继续,雪不得不鼓起勇气开了口打破沉默。
“…恋你找我们,是想说昨天我们找你进社团的事吗?”
“嗯!我昨天想过了,难得学姐来找我,我也不好拒絶,不过呢,我有这么一个小请求,想请学姐们帮忙。”
“请求?”
“明天,能否请学姐到ROLLING那边一趟呢?有些事情想要拜托一下学姐你们。”
“ROLLING?为什么是那边…?”
瑞穗对于恋突然间提起那间甜品店的名字感到很惊奇,视线偏向了雪,不过她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呢,学姐们知道吗? ROLLING是属于羽川食品有限公司的,而我呢~就是那里的千金哟。”
“真的!?”
音月和瑞穗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虽然雪和她们提到过恋是某公司董事级别的人员的女儿,不过并不知道那公司指的就是ROLLING。
“当然~至于详细,这个就请学姐们期待吧~!学姐们肯定帮得上忙的!”
“如果帮得上忙的话…那就最好了呢。”
说起来,ROLLING是羽川食品,也就是恋家的物业啊…生意那么差,作为上司要管一下也是正常呢。
雪暗自地苦笑了一下,而这细微的表情并没有被恋漏看,她再次露出了一丝微妙的笑容,却什么也没说。
结果除了让三人明天去ROLLING帮忙外就什么也没说,连具体要怎么帮忙她都没有说,这让三人感到一阵疑惑。
一直保持着心中那股疑惑,直到了第二天的约定时间,音月与雪和瑞穗分别到达了恋所说的约定地点,恋已经等待着她们。
“为什么不在ROLLING直接集合而要在这里集合?”
“因为在店面等着就没有了那种惊喜感了嘛,让客人事先预料到有什么活动就不好了~”
“是这样吗…”
由于还不知道总要她们帮忙做什么,三人只是随便应了一声,困惑地你眼看我眼,跟在恋的身后。
当众人到达ROLLING时,里面一如既往地没有什么人在,显得很是冷清。
“琉璃羽小姐,你来了吗?”
贺一郎见到恋来到时,马上放下了手上工作前来迎接,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扫视了一眼店内环境。
“这样…先把菜单拿来,顺便按人数上出店内推举吧。”
虽然恋脸上还保持着那股活力十足的笑容,但感觉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在那副笑容之下,隐藏的是无与伦比的商业头脑。
爱榴今天也在当更,不过与上次来到不同,她表现得很是谨慎,毕竟这次恋也在,她也不想在老板面前偷懒。
她把四人领到一个四人座,又把四份菜单各分发给众人,便去厨房那边帮忙去了,贺一郎则是一直站在四人的旁边。
翻了翻菜单,恋突然拿出了笔,涂黑了几道饮料和甜点的价格,在旁边写了一个新的价格。
“…店长,先把这些价钱改了,以后就维持这样的价格。”
“是的。”
基本上恋改过的价格都比原来的要低上些许,但唯独有两三个是调高了一些。
“有好些价格的零头太无谓了,很多时候客人们决择时,自然会以自己的喜好作选择,但面对学生层,他们会考虑价格问题,这零头就很影响他们的决定了,调整出一个好的零头,就会让他们对于这东西的价格有着完全不同的感觉了。”
恋一边给疑惑的众人解释,一边指了指在外面的人流。
在假日的商店街,比较多的还是学生以及刚出社会的年轻人,这种对于价格还是比较敏感的年龄层,一个设得好的价格能造成很大影响。
“简单来说就是消费心理学之类的东西啦,有些贵价的东西不是常常用9这种数字作为末尾的吗?明明差的是那么一点,甚至可以说几乎没差别,可是效果却可以完全不同哟。”
“原来如此…”
“不过这也只是小技俩而已,不管用什么宣传法,最重要还是店家本身有质量,店长。”
“是的,本店主打的食品和饮料都几乎在这儿了,请慢慢品尝。”
本来三人还在对恋这么果断的决定感到惊讶,不过随即爱榴和贺一郎送上的一桌子食物和饮料一下子吸引了三人视线
“这…恋你该不会是打算把这些所有都…”
“当然只是尝一口而已,不会全都吃,要整个的是因为还要考虑卖相,对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尝过的学姐可以随便吃哟。”
说完,恋就开始一大口一大口地开吃起来,虽然她是吃得很快,可是和狼吞虎咽却相差甚远。
恋每种甜品都只吃一口,当吃下一种甜品时又转了另一枝匙,除了品尝的时间外中间几乎没有任何停顿。
“恋你这样真的能尝出一个味道吗?不会说…味觉麻木?”
“虽然是会有一点味道残留,不过更换餐具已经将影响降低,而且只要记住上一款的味道,那么就可以调整下一次的感觉,当影响达到一定程度时喝口水就可以了,这种数量不成问题。”
恋还要特意停下来解释,才继续吃下去,音月还不理解这到底是一件怎样厉害的事,瑞穗已经为此而合不拢口了。
还是一样没变呢…不,应该说比以前还厉害了吧。
雪倒是对眼前这光景感到很怀念,回想起以往的一次见面,恋一样是这样,虽然满桌子都是食物,但不知为何就只有味道极好的菜式,即使会让人有‘虽然有点瑕疵不过也很不错了’程度的菜式也没有。
这么想起来,恋的味觉和食量一直是敏锐得让人觉得可怕。
过了好一会儿,恋终于尝完了桌子上所有的甜品和饮料,略带疲倦地呼出了一口气,休息了一下,又接着向贺一郎提了几个建议。
“这个和这个,分量有点儿过份,可以调整一下形状,客人也不会留意到大小差。另外,这个系列的,有点过甜了,减少糖的份量…不过剩下的味道还可以,总体来说质量过关了,至少比隔壁的要好。”
“感谢你的评价,我会让厨师处理好的。”
虽然中间不知为何混有些奸商成份,但恋给的建议基本上还是围绕着让客人能够有更多满足感,也不能说她有错。
“隔壁的…是指那新开的甜品店吗?琉璃羽你已经到过那里去试味了?”
“当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就算这里的质量多好,别人也有可能比这更好,不过现在两间的我也试过了,可以很肯定地说这里的比那间的要好。”
刺探敌情是商业上常有的事情,对恋的效率,雪也只能表示惊叹,难怪她能够支撑整间公司。
不过,这种才能也让她自身受到了过份的期待与重担,不单是别人的,还有自身的。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恋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会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大的责任。
“不过嘛,这些还不够,单单有质量,吸引客人来还是要花费很长时间。果然还是需要一点特别的…店长,我前天让你准备的衣服好了吗?”
“当然,爱榴,那袋衣服是放在哪儿?”
“已经放在女更衣室了。”
恋的话把雪拉回了现实,当她听到恋提到衣服时,心中突然出现一阵不祥的预感。
“你说衣服,该不会…”
“雪学姐猜到了吗?实际上,我想要学姐们帮忙的,就是出去帮忙拉客哟~!当然是穿上我们店的制服!”
恋一脸兴奋地说着,雪却已经因为大脑当机而听不到后面的话了。
奸商啊…
虽然知道无商不奸这句话,雪老家也是经营商业的,可是雪此生第一次如此地恨奸商,竟然以加入社团作为条件,而且还不事先告知要帮忙的详细。
最重要的是!刚才她绝对说了前天对吧!那么即是由我们见面的那天她就已经料定了会把我们拉进这个坑里吗!
雪不得不再次感叹恋的才能。
不过即使事先知道了,雪也不会拒绝恋的请求,因为她无法拒绝。
“那个…琉璃羽同学啊,你预备的,是女性制服吧?”
“咦?当然喏,在场的都是女生,当然预备女生制服了。”
“那个…不是啊,你看,这店的男性制服也不错看啊,而且这样穿也有点反差感对吧?所以…”
“你小子为什么突然学我说话了…”
瑞穗无奈地看着突然改变了说话方式的雪,她还没看过如此地低声下气的雪,亦不能想象她竟然会有这样说话的一天。
至于本人几乎是要泪流满面了。
“嗯哼~?雪学姐你说得也有道理呢,不过没有符合学姐大小的制服吶,所以真的可惜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恋这么说,也就代表真的没有其他衣服可穿了。虽然心中很不情愿,可这也是恋的请求,雪不可能拒绝。
“…只此一次啊。”
花了好大的力气,雪才说出了那么一句话,接受了恋的要求。
“那就好,既然雪学姐你这样说的话,那么就一起去换衣服喽!”
恋兴奋地带头走进了里面的女更衣室,音月没有犹豫地跟了在她后面,剩下两人却是停步不前。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待会你转过身去就可以了,量你也没有转身的胆子。"
“哈…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啊。”
雪哭笑不得地干笑一下,总算打算前往女更衣室,不过跟在她身边的瑞穗却是在她耳边补了一句。
“虽然是这样说,不过你还是快点习惯你现在的身体比较好,毕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变回去。嘛,反正以现在你这身体也做不了什么。”
“…”
雪沉默,一直走到了更衣室门前,手握住了门把,才转头望向瑞穗。
“先不管你话中奇怪的意思,要是有必要的话,我也会知道怎么做,不用你多说。”
“哎呀?我可什么都没说哟。”
瑞穗眼神偏向了旁边地装傻说着,雪也不再说什么,手一转便打开了更衣室的门。
“啊,雪,你来了吗?”
“…”
雪打开了门,映入眼前的,是已经脱掉了外衣,打算穿上制服的两位少女。理所当然地,两人身上只穿着内衣。
“…你好,再见。”
雪很平静地呼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便顺理成章地关上了门。
“八十分。下次如果能够无视那就更好了。”
在后面的瑞穗不知为何还给雪的行动打了分数。
雪只能无奈地掩着双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指了指里面。
“瑞穗…帮忙把我的衣服拿出来…”
“好吧,你喜欢的话。”
瑞穗也没有再说什么,走进女更衣室后,没过多久便把装着雪的衣服的袋子给递了出来,沉默地接过了那袋子后,雪便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尽管只是看了一眼,不过雪已经无意地将刚才的那一幕刻在脑海中,越是想忘掉却是越清晰。
粉的和白的。
“…”
无言地换过了身上的衣服,雪的视线又放到了洗手间的墙壁上,一直盯着它没有移动。
过了没多久,洗手间中传来了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
“雪,你出来了吗?刚刚为什么不进来…咿!雪你的额头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红肿起来了?”
当更衣完毕的少女终于等到雪出来,音月第一个跑了过去,说到一半时她才留意到雪额头的红肿,失声叫了出来。
“没什么,只是想测试一下物理冲击对于大脑记忆功能的影响能够去到什么程度而已…不要管这些了,还是快点工作吧…”
在一旁看着的瑞穗无奈地摇了摇头,口中还叹息着“何必呢”,倒是没有留意到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恋,脸上并没有挂着平常的笑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