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笨蛋…衣服都被弄脏了…”
“还不是…因为…忧人的错…”
少年已经无力再去反驳是恋先出的手,回过气后便站起来走向衣柜,打开柜门选取更换的衣服。
“喂,我要换衣服啦,你就不能自觉出去一下吗?”
“不要~!人家现在很累!”
见恋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忧人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口气,考虑到恋应该不会在意,而且加上一点点的报复心理,在随便选了一件衣服后,少年直接脱下了上衣。
“哦哦~意外地有肌肉呢,忧人你。”
恋的反应让少年有点小失望,虽然一早已经预料到,不过还是暗自撇撇嘴,之后才披上更换的衣服。
“那是当然,和你不同,我可是一直有锻炼的。你这样吃下去,迟早会变成一只猪。”
“才不管你~!人家长大之后绝对是个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忧人才是,等着变成肌肉白痴吧!”
“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但还请让我说一句不可能,倒是你,现在这个年纪还只有这个高度…你知道吗?女生的发育比男生要早,然后你现在比我还要矮,那即是说…”
一边扣着衣服的纽扣,忧人不忘嘴角微微扬起,一副看扁恋的样子,令小女孩再次生起气来,震耳欲聋的大喊声不断回响于房间之中,忧人只好痛苦地紧按着耳朵。
很怀念,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想再一次回到过去,然后再经历一次。现在的恋,既像是在亲历其境,又像是以旁观者的角度看见一切。
当年的童言无忌,现在竟是那么地亲切,如果时间永远就停在小时候的话那该多好。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少女隐约还能记起来。
接下来忧人就会说我脸上沾到奶油,然后拿纸巾抹掉它吧…
保持着这种微妙的视角,梦继续行进着,一如少女的记忆,换好衣服后的忧人很快就留意到沾在恋鼻子上的奶油。
“看看你…连鼻子沾到奶油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啊,注意一下礼仪,转过头来,我帮你抹掉。”
“呜…明明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尽管如此说,恋还是乖乖地等待忧人走过来,微微抬起头以让少年能够方便一点。
直到这里为止,一切都在恋的记忆之中,直到忧人伸出拇指,轻轻地抹去小女孩鼻尖上的奶油,并用舌头舔掉。
“…呣…呣咿-----!!!!”
恋的大脑瞬间发生了短路,过了差不多三秒钟后才整个人像是蒸气炸弹,彷佛能看到一大团蒸气从她脑袋上炸了开来。
“忧人人人你你在做做做做做些什什么啊----!!!”
“说些什么呢?不过是帮你抹走沾在鼻子上的奶油而已,不用那么惊慌吧?”
忧人看上去毫不在意,但在恋的印象中,少年绝对不是能够恬不知耻地做出这种行为的人。
不知何时,恋变回了现在的模样,忧人也长大到与十四岁相符的样子,可能还另加了一点美化和想象,所以比起原来的忧人,现在少年看上去更加地美形。
如果是漫画的话,现在少年的背景都要变成一片玫瑰花海了吧。
“才才才不对!明明拿纸巾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用手啊!忧人你这个笨蛋笨蛋笨蛋!!”
“哈哈,就算是你闹别扭的样子也一样很可爱呢,我不讨厌喔。”
不!这绝对不是忧人!忧人才不会说出那样的话!这不是现实!
大脑在拒绝接受着,理智在不断地嘶喊着,少女不能接受,但即使她如何清楚眼前的忧人不可能是真的,她的身体却是丝毫动弹不得。
反观,少年还有自己靠过来的势头。
“乖乖,作为一位熟女,经常生气可不好,生气多了可是会容易变老的,如果你脸上多了皱纹,我会很伤心的,所以不要生气了,好吗?”
忧人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起恋的头顶,并露出了极其阳光的笑容。
明明…明明就不是忧人…可是…可是…摆脱不了!
从头顶传来的舒服感觉让恋欲罢不能,少年绝对不会说出的话语,此刻听上去也何等地悦耳,那就彷佛是让人无法自拔的无底深渊。
“那么,作为补偿…这样,可以吗?”
忧人的脸渐渐靠近过来,少女心中立即冒出了一阵极度不妙的预感。
不行不行不行!这真的不行!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会…!
恋的耳根也因为充血而変得通红,思考完全停止,即使很想马上逃开去,但自己的身体却丝纹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的嘴唇不断地接近,只要再一秒,他就会......
就在两人的嘴唇要互相接触前那一瞬间,少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不行---!!!”
刺耳的大喊,打破了房间的宁静,少女双手向前一推,却什么也没有碰到。
“…是…梦吗…”
场景已不再是忧人的房间。恋现在躺了在自己的床上,双手伸向空中却什么也抓不到。
“…梦啊。对…只不过是梦…”
少女又重复说了一次,但这次语气更加地颓废,她转头看了一眼闹钟,这个时间,以平常上学起床来说是有点过早,可如果要睡回笼觉,又感觉立即就要起来,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段。
恋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空虚感与脱力感,就好像花极大的努力,最后却只是花了一大段时间而没有得到任何东西似的。
“起床吧…”
最后,少女决定放弃,拖着无力的身躯走出了房间。
叔叔看上去已经早一步离家了的样子。
当恋悄悄地打开叔叔房间的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从刚刚自己的大喊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她就已经猜到叔叔并不在家。
因为昨天睡不着,所以很清楚叔叔很晚才睡,现在又这么早起来,让少女在为自己刚才的喊叫没有被听到的庆幸同时,也不由得有点担心叔叔的身体。
“叔叔真是的…这样下去倒下了的话不还是要我来照顾嘛…”
带着一点抱怨和更多的担心,梳洗过后的恋进到厨房,打算随便弄点什么来当作早餐。
在一进去就发现流理台上放着一碗白饭和一碟小菜,旁边还放着写有叔叔笔迹的纸条。
[恋,我想你应该不会那么早就起来,所以先帮你准备好早饭,以防你起来晚了,也能有早餐吃,我就先回公司了,叔叔。]
“…有那么多时间,还不如睡多一点不好吗。”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少女嘴角明显地向上扬起,用托盘将白饭与小菜搬到外面餐桌,悠闲地享受着叔叔特意弄的早餐。
味道方面,和昨天晚上那蛋包饭是一样级别,可即使如何普通,少女依然说不出‘难吃’二字。
“…我吃饱了。”
拍拍手以表示感谢,少女瞄向时钟,因为起早了,即使吃得比平常慢,距离上课也还有大把时间。
稍微考虑了一会儿后,还是决定拿起书包早点出门。比起晚去被都已经到的同学们注目,还是早点减低被留意的可能更好。
只是,不管迟回去或是早回去,都肯定会有人来向自己问这问那的,恋已经预料到这情况了,走向公交车站的步伐变得有点沉重起来。
再逃课吧?
这念头只出现在恋的脑袋一瞬间,便被她完全否决:如果再消失多一天,大概连平野老师也保不住自己了。
少女步上坐惯的公交车,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比平常少人的公交车,总让人感觉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
安静的车厢,让少女不由得将视线移到窗外。
昨晚不是睡得太好,今天又起得早,稍微有点犯困,车外风景飞逝,明明是同样的景色,今天却有点不同。
可能是心态改变了的关系,那毫无改变的景色,今天多了一点的活力与色彩,世界的颜色就这样改变了。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不过,不讨厌呢…
公交车很快就到达樱吹附近的车站,少女没花多少时间便从车站走到学校门前。
虽然犹豫了一会,少女还是鼓起勇气,回到自己的教室中。
但很快,恋就开始有点后悔自己决定得太草率了。
“…早上好。”
在拉开课室拉门的瞬间,恋就向课室中所有人打了招呼,瞬间吸引了全部同学的目光,即使人数不多,也令少女产生了想立即关上拉门的冲动。
深呼吸一口气后,她故作镇定地回到自己的坐位,可随即就被自己那虽然认识不久,交情还算好,此刻却是最不想见面的朋友---渡边优香所缠住。
“小恋!你总算回来了吗!”
“优香…怎么了啦,我只不过是几天没回来而已,用不着这样担心吧?”
虽然优香只是一番好意,可是过分的好意,对恋来说确实是有点困扰。比起雪的‘不习惯施与别人好意’,恋的就是‘不擅长去面对别人的好意’了。
如果少女能够坦然地去接受他人的好意,也许当初就不会和忧人关系搞得那么僵了。
“雪学姐跟我说了!小恋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回不来的!我怎么能不担心嘛!”
“呜…这…”
优香说得并不算错,也不能说是完全正确,也许雪不是有意曝露的,恋还是在心里暗自责怪了她一句。
即使一时语塞,恋很快又挤出笑容来,尝试就此蒙混过去。
“真的不是什么大事啦…只不过是因为家乡那边有点事,所以回去一趟啦。”
“可是雪学姐明明就也很担心你,为什么有事也不留下通知啊,我们不是朋友嘛!”
“呜噫…所以我不是说了…啊,忧…雪学姐。”
正当少女烦恼着该如何向优香解释时,她眼角余光突然扫到站在课室外的雪,才总算是想到摆脱优香的理由。
“看来雪学姐是有事要找我呢,那我就先出去一下了,待会再说吧~!”
“啊!等等…”
恋几乎是以逃跑的速度离开了课室,刚刚对雪的埋怨也转为了感谢,即使只能拖延一时,也算是给了她思考如何应对的时间。
虽然被雪看出意图,但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对此表示任何不满。
“呼~总算能逃走了。对了,雪学姐你找我有事吗?”
“叫我雪就好,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
被无奈的雪反手敲了一下头,恋却是调皮地吐吐舌头,惹得她不禁一阵叹气。
“对了,昨天晚上回去后,没事吧?”
“嗯,完全~没有问题!只是…另一个我消失后,总觉得…有一点寂寞呢。”
恋有点失落。
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可那终归都是自己,什么样的心事都隐瞒不了,只有对着她才能完全放松,那样的她消失了,说完全没有寂寞感就一定是说谎的。
瞬即,考虑到不能让自己的失落表露于雪面前,恋摇了摇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后,扬起平常的笑容把话题转移开去。
“叔叔他呢,昨天晚上回来了一次,雪你跟他提起过我这几天没有去学校吧?昨天好像是一早就回来了,发现我不在后就跑出去找我,刚好和我回去的时机错过了。”
“你真是…之后呢?有好好地向他解释吗?”
“这个嘛…实际上,他因为到处跑来跑去,已经跑得浑身是汗,一见到我就马上抱上来了,好像要是再找不到我,就会报警的样子。不过我更在意他明明衣服都湿了还抱上来这件事啦。”
“别闹,认真说。那天我见过他,我知道他其实很担心你的,不可能什么也没说。”
雪少有地预料错误,对于恋失踪多时这件事,叔叔并没有多说,甚至连理由也没有询问。
即使担心,依然相信。
因为叔叔这种态度,才让恋更加自责,以教育这方面来说,他做得没有错,比起多余的指责,也许这样反而会更加好。
不过也因此,少女亦更为不忿。
“可是…明明只是想帮叔叔的忙,他却只要我好好读书…在学校学的那些早就懂了啦,为什么就不让我帮忙…”
“为人父母都是这样的,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负担额外的辛苦,即使他们做得到也好。虽然他是你的叔叔,不过…大概他已经将你当作了自己的女儿吧?”
“这个我知道啦…”
连雪也说出和叔叔一样的话,可即使这是多么正确的道理,恋依然不能接受。
不甘心,少女对自己还是小孩这件事实感到不甘心。如果不是小孩的话,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还能够帮上叔叔的忙。
“总之,你就照他说的,好好念书,多结交朋友就好,其他事,在应该帮忙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帮忙的。”
“是~”
雪像个姐姐那样,用心良苦地叮嘱着恋,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看得出她和叔叔一样都很担心恋。
尽管不甘心,但少女也只能答应,积压于心中的不满就只表现于拖长的语调上。
听到她的回答后,雪才放下心来,绷紧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
“那么,中午时一起吃午饭吧,我们在天台等你。”
“是!”
至少,不能再令雪担心自己,在她面前必须展现笑容才行。
带着玩笑意味地向雪敬了一个礼后,恋便蹦蹦跳跳地回到课室之中,俨然是把优香的事情给忘记了。
但同时,少女又好像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望向已经离去的雪,越看心中那阵微妙的感觉就越是明显,于是她马上小跑步地追了上去。
“咦?还有什么事吗?”
“啊,嗯。就是,那个呢…雪,不穿女生制服吗?”
“…恋。”
雪身上的气势突然改变,甚至让人不禁认为这会否就是传说中的杀气,即使是恋也不敢再开玩笑,连忙将双手作交叉状以防御雪的攻击。
“说真的说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啦!”
“…”
“不不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啦!雪你先冷静下来!”
好不容易,恋总算让雪冷静下来,并且解释了雪穿着男生制服的违和感,虽然不是不行,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恋还是建议她换成女生制服。
“毕竟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啦,而且这样也比较有趣不是吗?”
“…”
“前面的不算,穿不穿是雪你的自由。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忧人了嘛…”
即使再过多久,这阵违和感也都没有消失,不管怎样都习惯不了,眼前的少女确实是自己所熟悉的忧人,却又不是记忆中那个忧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复原状,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永远变不回去,可不管怎样,自己与她的关系也只会止步于此,所以雪会否恢复原状,对恋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正因为清楚地理解到这件事,恋更加地感受到一阵失落。
只余下内在…不,连内在也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吧,因为现在的雪,身边已经有那么多的朋友在呢…现在的雪,已经不是那时的忧人了…呢。
“总之就是这样了,我很期待雪你能够穿着女生制服呢~”
像是要逃开似的,恋在说完后便跑回了课室,连头也不回。
这样就好,只要一直这样下去,我的这份感情…这份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的感情…就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