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走动的声响,有节奏地在客厅中回荡。无法和宽敞的床铺比拟,窄小的沙发令羽夏产生强烈的不快感。

“呜。”

无法入眠的痛苦,不断地折磨着羽夏的精神。于沙发上躺着的羽夏,渴望找到舒适的体位帮助自己入眠,再一次翻动起自己的身子。

“小夏,你最近还是不要变身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姐姐的话语,在羽夏的脑内回响。

秀眉的面容紧绷着,严肃的表情罕见地在那温柔的姐姐的脸颊上展露出来。小嘴中吐出低沉的声音,告诫着羽夏这并非可以忽视的事情。

变得复杂起来了吗……

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放弃了入眠。

松开紧闭着双眸的力量,吊着风扇的简陋天花板映入了羽夏的眼帘中。马路上的路灯透过窗帘空隙,窜进了羽夏的客厅当中。脑海中的思绪,像是放在口袋中的耳机一样,复杂地搅在了一起。

仅仅由发黄的路灯作出最低限度的庇护,纯白天花板正慢慢地被黑暗所侵染。光线带来的视差,白色的基调变成了昏暗的灰黑。

飘荡在世间中的阴暗,想要抓住姐姐担忧着的存在,羽夏向着那一无所有的天花板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五指闭合起来,为了将手中的虚无紧握在手心中,指甲嵌入自己的肉中,羽夏亦没有就此松开。

“如果当时我没有向华玲许下这样的愿望,是不是现在就没有这些事情发生呢?”

对当时做出不同的选择作出假设,逃避的追问无意识地从羽夏的嘴中泄出。

失去了地基支持的高楼,产生了倾塌。

松开了紧握着拳头的力量,卸掉高举着右手的气力。任由自己疲软的右手拍打在自己的脸颊上,羽夏他不成器地将身子卷缩在了一起。

“哦?这话妾身可不能当听不见哦?汝现在这个样子,是想悔约是吗?”

贫弱的路光所无法触碰到的黑暗之处,传来了华玲低沉的质问。迈出步伐的她,渐渐地朝沙发上的羽夏靠近过去。

“怎么不说话了?”

蕴含着不忿的光辉,华玲那赤焰般鲜红的红瞳对上了羽夏的瞳仁。樱色的小嘴微微张开,吐出了魄力十足的追问。

褪去了过膝袜的纤细美腿搭在了羽夏的肚子上,稚嫩的脸颊上勾勒起的残酷微笑。相信羽夏作出的回答令华玲有一丝不满,华玲的右脚就会穿刺在羽夏的肚皮上。

“当、当然不是了!只、只是对我自己作出不同选择的人生感到好奇而已。”

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平躺着的身体紧绷起来,羽夏的意识无自觉地聚集到与华玲脚板底触碰在一起的肚皮上。

“哦?只是这样吗?”

“真、真的只是这样啦!倒、倒是玲玲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啊?”

狐疑的光彩在华玲的眼眸中孕育而生,稍稍加重脚上的力道。肚皮受到了华玲带来的压力,皮肉受到撕扯地刺激着羽夏的痛觉神经。

慌乱地肯定着华玲提问的同时,生硬地转移起话题的羽夏,全力地扩大着自己的生存几率。

“还不是因为身为宠物的汝一直不睡,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到妾身也睡不着的关系。妾身的灵魂可是和汝的接连在一起的哦?”

“啊……抱歉……”

感到内疚地躲避开了华玲直视过来的视线,羽夏直率地说出道歉的言辞。

“所以汝在想什么?告诉妾身吧,身为主人的妾身,偶尔也要关心一下宠物的心情的。”

收起搭在羽夏肚皮上的右脚,华玲用手推了推羽夏平躺着的双脚,示意他让出沙发的部分位置让自己坐。

用手玩弄着垂下的鬓发,倚靠在沙发上的华玲,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表达出羽夏的关怀。稚嫩的脸颊微微发烫,假使羽夏的夜视能力更加出色,他就能看到华玲的双颊变得像是烧融的铁浆一样的通红。

“没什么啦,玲玲你就别担心了。去睡觉就好了啦~”

羽夏坐了起来,肩膀和华玲的肩膀触碰在一起。滚烫的体温穿过睡衣,到达羽夏的神经上。相比起自己的事情,羽夏还是选择把华玲的事情摆在第一位。

“汝说这样的话,妾身可是真的会生气的哦!”

“……”

沉默了。

不清楚此刻要说些什么的羽夏,避免让华玲更加生气,他选择了暂时性地沉默。

“是羽秋说了那些话的关系吧?叫汝不要变身,事情变得很严重什么的?汝是在烦这个吧?”

刺穿了羽夏的困扰。

抬起头来赤红的瞳仁直视羽夏的脸颊,华玲洞穿了羽夏的思考。

“啊、嗯……应该是吧……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在烦些什么。”

干涩生硬的微笑在羽夏的嘴角上勾勒起来,用手挠了挠后脑的他,迟疑地吐出了困惑着自己心中的苦恼。

“汝真的是个笨蛋啊~~”

“才不是笨蛋啊!”

经过长时间的研究和证明,科学家们终于得出了这么一条能够印刷在未来教科书上的一条公式。

展露出可爱的笑颜,华玲伸出手指轻戳在羽夏的脸颊上。双颊变得滚烫起来,躲避着华玲突刺而来的手指,羽夏作出了强烈的反驳。

“哦?如果汝不是笨蛋,汝还会连理由都没有烦恼到睡不着觉的程度吗?”

“也没有烦恼到睡不着觉的地步!”

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羽夏只能够加大音量,以强硬地言辞来做出反驳。

“哦~~那汝为什么到这个点还不睡啊?”

没有就此放过羽夏的打算,勾勒起小恶魔般的笑颜,华玲抓住了羽夏言语间的破绽,毫不犹豫地追击下去。

“……”

沉默了。

没法反驳的羽夏,沉默了。

“你、你管我哦!”

全力运转的大脑企图为羽夏提供回击的词汇,可是羽夏那贫乏的词汇量,根本没有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到最后,他只能作出小孩子般赌气的发言。

“生气了?生气了?所以说汝才是笨蛋嘛~”

捉住对手的视觉死角,发起强蛮的猛击。

似乎是上瘾了,华玲不断地戳着羽夏的脸颊,同时将刚才得出的结论再次说了出来。

“呜!!!”

不满的低吼从羽夏的喉咙中响起,他除了这样发出最低限度的不满威胁之外,什么都没有办法做得到。

“汝所烦恼的事情,根本就不值得烦恼。”

举起了沉重的巨锤,向着由苦恼凝成的厚壁挥砸下去。

从戳转变捏的华玲,将羽夏视作自己的玩具。华玲她一边作出安抚羽夏心情的发言,一边肆意地玩弄着羽夏的脸颊。

“羽秋说让汝少变身,又没有叫汝不要变身。汝刚刚说了吧?如果当时汝没有和妾身签订契约,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子?当然了!事情是不会变成这样子!因为——汝会死啊!”

平缓的口吻,简单的话语。

却成为了最为尖锐的利刃,扎入羽夏的心脏中。

松开了紧捏着羽夏脸颊的双手,华玲往羽夏的身上靠了靠。脑袋搭在羽夏的肩膀上,她将全身的力量都卸到羽夏的身上。

“当然了,汝当时也可以选择不去救庄雪樱。不过那个时候死的人,会变成庄雪樱。这样的话,汝还会说当时没有和妾身签订契约是对的吗?”

“……”

沉默在延续。

不知道摆出何种表情,以何种口吻作出回应才好。咽下口腔中的唾液,羽夏任由沉默持续下去。

“羽秋说了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但根本没说是什么事情变得复杂起来。汝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做回一直以来那个笨蛋的汝就好了。”

双手挽上了羽夏的手臂,像是害怕羽夏会逃走一样,华玲将环抱的力道紧握至极限。

“有什么打过来,汝就打回去!守护好想要守护的东西,贯彻汝认为应该贯彻的东西就好!汝要知道——妾身一直都在。”

通过言语表明自己的意志,华玲的一字一句,贯穿了羽夏茫然的内心。

身体变得滚烫起来,血液的流速在加快。张开嘴巴想要对华玲的这份言语作出回应,可是羽夏的喉咙却变得快要燃烧起来,令他没有办法发出一丝声音。

身子僵硬地坐立在柔软的沙发上,时间一丝一点地流逝。期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把脑袋搭在羽夏肩膀上的华玲,并没有抗议羽夏的这份沉默。

“我、我知道了……”

无法破灭的火焰,只能够任由其燃烧,直到将能够燃烧的物件燃烧殆尽为止。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恢复了声线的羽夏,终于对华玲的发言给予回应。

“呼~~呼~~”

“誒?”

轻微的鼻息声作为给予羽夏的回应,倚靠在羽夏肩膀上的华玲,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略显诧异地看着华玲的睡颜,心房中升腾起一股温热的感触。柔和的笑容,在羽夏的脸颊上展露出来。

就这样睡吧……

看着自己被华玲死死挽住的手臂,羽夏只能够选择保持现状。眼帘慢慢地合上,伴随着时钟运转的声响进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