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是在想自己明明已经身处这个远在大洋彼岸的列岛国家,为什么还有人能认出你们来吧?原因很简单啊,无论你们怎么隐藏自己的身份,都不可能舍弃掉身后这一柄被你们视为生命的双手剑……骗骗鲍里索维奇这种暴发户还可以,但是绝对不可能骗得过我的双眼,因为只要有这把剑在,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们~我不仅知道你们是黑森军团的人,我还知道更多的东西——”

说到为什么宗教与民族都较为单一的阿尔比恩王国能够容下一支由异族组成的军队,这还得从王国本身的“发家史”说起。

阿尔比恩王国的历史,可以说就是“殖民者的历史”。

从吞并阿尔巴开始,饮马海伯尼亚,击败号称“海上霸主”的西班牙人,踏足美洲大陆,荣登“日不落帝国”宝座,这一段段历史记忆无一例外地透露出浓厚的殖民色彩。

正因如此,阿尔比恩王国每将自己的旗帜插在一片土地上,都必然会点燃原住民的怒火与战意。

其中最为著名的例子,就要数“芬尼亚共和军”与“北美独立战争”。

虽说随着王国的殖民地数量增多,驻军人数亦节节攀升,但光靠本国兵源已无法满足扩张殖民地及镇压原住民的需求。

这正是阿尔比恩王国第一次将目光投向欧洲大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领主的原因。

这名封建领主的名字叫黑森·卡塞尔公爵。

据闻此公向来热衷于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挥霍无度,以致国家财政紧张,因此才不得不从自己的领地中募集士兵,出租给其他国家以换取财政收入。

虽说是士兵,但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罪犯、赌徒或者破产者,为求三餐温饱而被迫入伍。

尽管如此,这些士兵却继承了德国人一贯的勇敢与忠诚,表现出优秀的军事纪律与过硬的战斗素养。

其中又以“都卜勒剑士”最为出名——

这是一支由志愿者、急于重获自由的俘虏与重罪刑事犯人组成的小分队,经常承担顶着枪林弹雨冲锋陷阵的“自杀式任务”,伤亡率可谓居高不下,但巨大的风险也往往意味着巨大的收益。

能获得远超普通士兵的高额佣金不说,倘若能够在战斗中存活下来,在军中也将被视为“真正的英雄”。

然而,随着热兵器的不断发展,诸如双手剑这般冷兵器逐渐退出历史的舞台,但并不妨碍越来越多的黑森佣兵将作为都卜勒剑士的标志性武器德式双手剑背负在身后,以激发自己的勇气与展示自己的腕力。

若说双手剑在军团之中的象征意义高于实战价值,也不尽然。

至少在针对此起彼伏的“海伯尼亚独立运动”与神出鬼没的“芬尼亚共和军”时,这群来自异国他乡的雇佣兵的表现依然可圈可点——

无论是手持刀棍的暴民,还是全副武装的游击队成员,面对汹涌而至的重甲剑士,能够坚守到最后一刻,从来都是少数。

毕竟被枪械所带来的痛苦往往只有一瞬间,而刀剑所带来的痛苦却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基于这种心理,黑森军团将冷兵器的使用发挥到极致。

双手大剑、战斧、破甲锤、狼牙棒、链枷……无所不用其极。

看起来很痛的形状;

看起来很痛的声音;

只要抓住几个顽固分子,以“观者为之侧目,友军不忍直视”的酷刑将其折磨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战斗开始之前,散布其惨状,敌人的军心往往会率先崩溃。

种种残酷的镇暴方式,导致黑森军团广受现代各种人权组织诟病,但无可否认的是,在海伯尼亚驻扎期间,这群异乡人的铁血手段为这片土地带来了久违的平静。

正是因为这一功绩,自神圣罗马帝国消失后,这个世世代代流落他国、有着天主教信仰的佣兵集团,却依然被奉新教为国教的阿尔比恩王国视为“忠诚的骑士”,允许他们在这个欧洲大陆彼岸的岛国落地生根。

很有趣的是,黑森军团虽然在肉搏战与冷兵器作战技巧上有着很高的造诣,但他们并不排斥以枪炮、坦克、战斗机为代表的近现代兵器,甚至对外骨骼、双足步行战车一类次世代兵器表示出浓厚的兴趣。

然而,在非作战状态下,他们的日常生活却与16、17世纪德国农民和手工业者没有多大的区别——除去作战训练以外,日日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有的社区甚至拒绝使用电力与汽车,理由是现代人慵懒的生活方式与军团所主张的苦行僧生活相悖,也可能会对新一代军团接班人的成长造成不可预计的负面影响。

毕竟从出生的一刻开始,他们的孩子就注定要继承父母的衣钵,在各种斯巴达式训练的磨砺之下,渐渐成长为一名与身后大剑同样锐不可当的佣兵。

哪怕是被勒令禁止参与常规战争的树不子,只要生为黑森军团的一员,都会以各种名目、途径踏足沙场。

这一点,倒是在这两名保镖身上得到很好的体现。

即便在联合国明令禁止雇佣兵这一行业,他们也没放弃这份“祖业”——

作为阿尔比恩王国引以为傲的精锐部队之一,承担起镇暴、内卫、反恐等任务之余、更是以“军事承包商”或“私营安保公司”的半官方身份重新亮相,在世界各地的动乱地区中仍旧能见到他们活跃的身影。

随着时代的变迁,黑森军团也在不断改变,但唯一不变的,是他们身后这把象征着军团荣耀与勇气的双手大剑。

以及——

“I am the sword, deadly against all weapons.”(吾名为剑,百兵莫敌。)

“Neither spear,nor poleaxe,nor dagger can prevail against me.”(矛斧锤匕皆不可破。)

“My skills lies in breaking and binding.I am also skilled in covering and striking, with which I seek always to finish the fight.”(余身之技,藏于破、缠、护、击。毕生所寻,唯终战之术。)

“If you hear this oath,you must help me.”(闻此誓言,定当相助。)

“If you violate this oath,you will be in trouble.”(如有违者,必遭灾难。)

她们最初在大剑前立下的此番誓言。

“请问您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誓言?”

保镖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讶异。

要知道誓言本身是密不外传的。

除非——

“我家夫人曾是你们军团长家的贵客……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保镖作了个恍然状,立即将架在她脖颈上的剑刃挪开,单膝下跪,低声道歉:

“今日得罪,实属情非得已,他日相见,吾等伯恩哈德姐妹当避席谢罪。”

“所以说……作为赔礼,能请你帮我那边那个朋友解一下围么~”

“了解。”

二话不说,她便将手伸向用于固定秦羽遥双手的破甲锤。

“等等等等等等……你该不会打算就这么简单明粗暴地把这玩意拔出来吧?”

“有什么问题吗。”

“你问我有什么问题……当然是因为你就这样拔出来我会很痛啊!”

“原来如此。”

莫名其妙的,这个保镖给秦羽遥一种“自己正在跟樱井有珠对话”的错觉。

不过,都21世纪了,居然还过着与世隔绝、男耕女织的小农生活,这家伙说不定跟有珠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正当秦羽遥心想如此之际——

“那就多多得罪了。”

“好痛!”

就连“不好好听人说话”这点,都跟那丫头一模一样!

但不得不承认,这两个佣兵是忠诚的战斗机器——

还沾染着鲜血的破甲锤从她的手中飞出,朝着按住切尔诺夫脑袋的其中一名护卫飞去。

“呜啊……”

非要这名护卫发出一声惨叫,其他人才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只见脱手而出的破甲锤不偏不倚地插进他的右眼,殷红的血液顿时如汹涌的洪水般溅射而出。

众人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名护卫的脑袋为什么突然插着一把破甲锤,另一名护卫浑身抽搐地倒在吧台上。

凶器正是凯塔琳娜手中的手斧——

高高举起的斧刃,并未落在切尔诺夫的手指上,而是直接将离她最近的一名护卫砍得脑浆迸裂。

又像是变戏法般,凯塔琳娜从这个血肉模糊的护卫腰间抽出手枪,朝惊慌失措的人群扣下扳机。

两名刚想举枪反击的护卫应声倒地。

直到此时,鲍里索维奇才回过神来,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吼着“给我杀了这两个二五仔”,一边在剩下三名护卫的火力掩护下往房门跑去。

面对自动步枪的扫射,凯塔琳娜不得不拉着切尔诺夫翻过吧台以避其锋芒。

一眼就看出他想夺门而逃的秦羽遥刚想出声制止,另一名佣兵却已经赶在她之前行动起来。

如同野猫般一跃而起,被她所牢牢掌握的双手大剑化为血腥的巨大铡刀,将其中一名手持步枪的护卫拦腰截断。

另一名护卫试图将枪口调转对准她,却始终找不到目标。

她是突然人间蒸发了吗?

不。

她以眼前的尸体为踏板,完全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再度跳跃至半空中,利用双腿夹住这名护卫的脖子,高举剑柄,将敌人的天灵盖砸得粉碎。

“不、不要杀我!我、我投降!我不想死啊……”

眼见前面两人的惨状,最后一名护卫深知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敌得过佣兵,连忙扔下手里的冲锋枪,苦苦哀求,希望她饶自己一命。

绝望的恳求从颤抖的嘴唇中发出,求饶的声音完全被恐惧所支配。

然而,佣兵的动作并未因此出现停滞,在转瞬之间,手中的大剑化为短矛,准确无误地贯穿他的喉咙。

还有最后一个人。

终于,两名佣兵不约而同地将矛头对准正在奔向大门的银行家——

“不要杀那个家伙!”

在发出这道命令的一瞬间,秦羽遥就后悔了。

想要留鲍里索维奇活口,无非是为了从他的嘴里得知易天枢的下落。

但切尔诺夫也说过,要是让这家伙跑出这间办公室,他就会通过暗藏在事务所各个角落的密道逃得无影无踪,接下来这段时间要想再找到他,恐怕比登天还难……

可是,明明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家伙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跑——

轰!

鲍里索维奇只是刚把手搭在门把上而已,房门却突然四分五裂。

一股猛烈的气流自破裂的大门涌入,竟犹如一柄战锤般将这个身材堪比熊罴的家伙吹倒在地。

虽然一时半会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在客观意义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的确成功阻止了鲍里索维奇逃跑。

所以说,究竟是谁——

“‘曾我的助六’前来拜访,敢问客官‘长须的意休’今日身处何方。”

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当代没有多少人能听得懂的歌舞伎名台词的人,就只有某位公主殿下了吧。

“是《助六由缘江户樱》吗。”

“是《助六由缘江户樱》吗。”

能这么异口同声地说出这种当代没有多少人听过的歌舞伎剧场名称的人……居然是来自阿尔比恩的雇佣兵哦!

真不知道该说她们跟有珠是志同道合,还是臭味相投了……

总而言之——

“好啦好啦好啦,在座各位都是自己人啦,先放下武器再说吧……”

既然公主殿下都一路杀到这间办公室了,就证明她不负众望地将这个街区的敌人全部给摆平了。

这倒是秦羽遥意料之中的战果。

真正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在自己身陷险境的这段时间内,外界居然没传来一声枪响……敢情有珠这丫头这一回玩的不是《鬼O者》,而是《忍O龙剑传》?

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更接近于“只要把所有目击者都放倒了,自己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这种道理?

那个……这就不叫“Assassin”了,应该叫“Berserk”才对吧?

这些琐事还是先放在一边吧。

当务之急是什么,秦羽遥不可能忘记。

“呜哇!”

她冲上前去,猛然将试图爬向门口的鲍里索维奇踹翻在地,一脚踏在他的胸口上。

此刻,秦羽遥的双眸中,只有蔑视虫豸般的不屑目光。

“客官,刚才您这么热情地招待了小女子,小女子这都还没回礼呢,您这是赶着去哪儿呢~”

“噫!这、这是——多、多谢招待……”

本应该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的鲍里索维奇,嘴角却又流露出不合时宜的猥亵笑意。

不明所以的黑发少女顺着他下流的视线低头一看——

“你这家伙目不转睛在盯着哪里看啊!”

……